宿年依旧不敢看他。.
的确,宿年想逃走,可是她逃不走,她只能回避。
他不强求宿年转过头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一阵风吹过,她和他手上的那串银铃索同时发出声音。他身上的黑纱反贴在宿年的手上,轻柔无比。
“年年,左遥对我说,你一直想对我说一句话,可是没有机会说,”他顿了顿,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柔声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的确,这是宿年想要说的话,临死之前来不及说出来。宿年试探性地转过头来,发觉他就站在她面前,突然间又畏惧地转过了头去。
他轻笑了起来,伸手将宿年头上的斗篷摘下,眉梢微微牵动,深入骨髓的摄人心魄。
看着他久违的笑容,宿年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这辈子,她的眼泪都是为止殇而流,可是止殇呢?他的眼泪为谁而流?亦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眼泪。
“你……你认错了……我叫江……”说道一半,宿年居然哽住了。
“倘若,如今我把这句话说给你听,你可否应下?”他伸出手,用指腹擦去宿年的眼泪,摩挲着宿年的脸颊,勾勒着她的眉眼五官,“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宿年沉默,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酒气,许是喝醉了。她记得,以前虽然很少见他喝酒,但是他的酒量很好。这种宴席一般是客套性的,众诸侯都在,他怎么可能喝那么多?难道是刚才瑷夫人在他的酒里下了药?恐怖的是,瑷夫人在时药效并未上来,偏偏在走后上来了。这种情况下,她能如何?难道任他胡为?她认为,这时候很有必要想办法让他清醒。
宿年将他抚摸着她的脸挪去,没想到被他抓住,他伸手揽过,整个身子的重心都朝着他的方向倒去。宿年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和药香交杂,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
宿年需要说一句狠话,一句能让他心痛的狠话。无论如何,她心里很纠结,她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回味今天的事情,“止殇,宿年已经被你糟蹋得够了。”
他抱着宿年的手一僵,眸中闪过一丝浓厚华彩,迷离中带着哀伤。
他突然间想起君问雪对他说的那席话——卿未宸,有些你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你一旦得到了,它就不过如此。就像多年前,你所宠爱的瑷夫人那样,你一旦得到了,就是糟蹋它的开始。
他缓缓地松下手,将宿年的斗篷系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很熟练,很自然。曾经重复了上千次,每一次都那么细致贴心。
缓缓地转身离开,刚走出亭外,突然间转过头来,那双眸子冷冷的,潋潋的,说道:“纵使求而不得,也要生死不弃。倘你觉得我毁了你,今后的日子,我不会再来糟蹋你。”
宿年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白色的身影落魄,让多少时光失真,为什么落寞的时候无人挽留?莫衔曾说,止殇像并蒂莲。这种最有佛缘的植物,毕竟不属于这个尘世,淡看世间缭乱,谁成了谁的心魔?
倘若算上今年,宿年已经喜欢了他五年。从斐山的浅溪到九重塔的葬礼,从姜国到靖国。五年,不小的一个数字了。
无关风月,轻描淡写。
宿年居然在揽七亭睡着了,三更天时,她朦胧中睁开眼,看见慕彻就站在对面。她身上除了盖着自己的斗篷,还盖着慕彻的狐裘。
“听杜若说你受伤了,下了夜宴正要去你那里,杜若说你要出去吹风,不久就不见人影了,我急得派人到处找你。”慕彻的语气分明是生气了,神态中尽是疲惫。宿年见他还是一身诸侯王的冕服,想来是找了一夜,就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去。
“琰城,怎么办……”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宿年原本不想哭,可是眼泪这种东西,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不知为何,宿年一看见他就觉得安心,就觉得不用再忍了。
他见宿年泪流不止,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回事……”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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