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似乎并未察觉,径自道:

“阿爹不同意,说我虽是个女子,出自嫡系,能够转移朝廷对兄长们的注意力。说白了,我就是兄长们的挡箭牌……”

阿姊们不算,女子对朝廷的威胁微乎其微。

“昭儿……”凤氏当然不信,甚至觉得她多虑了。

“二娘,”元昭不想听凤氏那些自欺欺人的话,直言不讳,“您可记得,六哥当初为何要返回京城?”

“昭儿?!”猛然旧事重提,凤氏神色大变。

提起六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再起波澜,让她悔恨之余热泪盈眶。以为嫡女在责怪自己,自怨自艾之余,内心更涌起对嫡女的强烈不满。

她是长辈!即使有错,也不是一个晚辈能够斥责的!

“您好好想一想,是否有人在您跟前怂恿让他回来?”元昭平静地面对怒火,跪姿端正,“还有方氏,在您跟前谗言拒我于城外,在回丹台山的途中遇刺。

种种件件,难道是巧合吗?”

听到最后一句,凤氏杏眸圆睁,挺直身躯,眼里饱含质疑的泪光:

“……”

“太后娘娘今天没救我,她老人家直接赐了毒酒。”元昭平静道。

“……”凤氏顿如泄气的皮球,失魂落魄地坐下,“不会,不会的……”

“站在太后娘娘的立场,她是对的,换作是我亦如此。”元昭继续道,“六哥乃太后娘娘的亲外孙,断不会有什么歹意。怕就怕,太后娘娘的人被他人收买……”

直接说太后想杀亲外孙,不仅凤氏不信,就连她自己也有所怀疑。疑罪从无,只能把这罪名按在眼前这名侍婢的身上。

加重她的罪责,才能激发二娘的切肤之痛。

装聋作哑的侍女也不傻,听到这里不敢再装伤,迅速转身向怒瞪自己的凤氏跪伏:

“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侍候殿下几年了,焉能不知郡主在殿下眼里的分量?得知郡主有难才吓得赶紧禀告殿下前去营救,无暇顾及太多!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呀!

请殿下明察!”

人命关天,她的话让凤氏的怒气消了些,疑惑地望向元昭。

“是吗?”元昭面无表情,“我且问你,你在太后娘娘跟前多久了?”

“回郡主,奴婢自小在宫里长大,十二岁在太后娘娘宫中侍候,十八岁到殿下跟前已有五年!殿下的心意便是奴婢的心意,绝不敢忘!”即使含冤受屈,侍婢依旧对她毕恭毕敬。

藉此增加凤氏的好感,减轻对她的疑心。

“能忧主子之忧,可见你是个机灵的。”元昭微笑,“你在我二娘跟前服侍五年,已能猜中她的心思;那么你在太后跟前六年,怎会不知太后娘娘厌恶北月氏?

怎会不知我二娘替我求情,等于催我性命?”

凤氏听到最末那句,心口处猛然揪紧,不禁捂住。

元昭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

“殿下,奴婢真的不知!”侍女哭泣着叩头请罪,“太后威仪,奴婢卑下怎敢妄加揣测?是奴婢考虑不周险些误了郡主的性命,奴婢有罪,但凭殿下责罚!”

她主动认罪,倒让凤氏的疑心去了八九成。目光恳切地望向元昭,巴望她就此打住,莫冤枉好人。

“二娘,”元昭笑了笑,温然道,“都说廷尉司审案手段极其严苛,昭儿走了一趟,确实长了见识……”

不招?赏一丈红,打到招为止。

凤氏听出她话里的杀念,不由出声阻止:

“昭儿……”

“二娘,您不想知道身边侍候的是人是鬼么?”元昭给她一记重击,“我死不打紧,我一死,兄长们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内鬼一日不除,您睡得安稳么?”

当然不安稳!六儿之死一直是她心中最痛!她绝不允许其他儿子重蹈覆辙!见凤氏即将被自己说服,元昭再添一把火,瞅那侍婢一眼,缓声道: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谁劝您去求太后,谁便最大嫌疑。”

凤氏一听,登时冲那侍婢怒目而视,恨声道:

“贱婢!你还不如实招来?”

不错,她得知消息后本想立刻去求陛下的。就是这个贱婢说陛下在商议国事,无暇服及。救人如救火,不如直接找太后更妥!

事已至此,侍婢自知辩解无用,绝望地仰脸大喊:

“奴婢冤枉啊!”

嚷毕,正欲抬手拔下发簪刺向脖子。可惜手抬到一半便无力垂下,咚,整个人歪倒。

凤氏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服毒自尽了。

“二娘莫慌,她只是中毒。”元昭安抚着凤氏,示意洛雁将侍婢揪起来,一边道,“看,咱只是怀疑,她就迫不及待要自杀。分明是做贼心虚,畏罪自戕。

拖下去,严加审问。”

很快,那侍婢被洛雁拎小鸡似地拖出去了。凤氏犹在气头上,恶狠狠瞪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等缓过情绪,理智便跟着回来了,开始担心:

“昭儿,这贱婢是太后所赐……”

“二娘,”元昭看着凤氏,“她已经听到我刚才的话,您觉得我能让她活着出去?”

凤氏或有私心,但试问天下谁没有私心?就连元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那侍婢一再阻挠她与凤氏单独说话,她便起了疑心,更起了杀心。

杀了太后赐的宫婢,让凤氏彻底对皇家死心。至少以后不被近侍利用,做出对侯府不利的事情。

……

一个时辰后,凤氏面无表情地乘车回到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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