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属临时政府的报社们也集体出动,大量的记者游荡在街头。
“咔嚓!”
混乱的医院、废弃的学校、停摆的工厂、流落街头的平民被记者照了下来。
很快,这些照片就会配着‘国际平等联盟统治下的莱泽因’、‘人民的苦难’、‘被谎言掩盖的真相’一类的标题印刷成大批大批的报纸,向全世界传播。
“咔嚓!”
政府军给民众发放粮食、政府官员在广场上向民众们做出一项项保证、工厂在政府军的督促下恢复运作、大量的不法之徒被捕、荒废的学校正在被清扫、军医支援瘫痪的医院等照片在刻意的摆拍之下诞生。
很快,这些照片就会配着‘希望所在’、‘莱泽因百废待兴’、‘他们才真正值得被信赖’、‘人民迎来了救世主’等标题印刷成数量不亚于前者的报纸,跟着一起向外传播。
国际平等联盟的宣传力量仅限于控制区域,其他地方的报纸、书籍则一概被列为违禁品。
而布列西临时政府,在国际社会上仍留有一席之地。
尤其是国际平等联盟近乎成为举世公敌后,所有的国家都愿意去支持布列西临时政府,让国民相信国际平等联盟是妖魔,封死国际平等联盟在本土发芽崛起的空间。
这就是声音的力量。
谁的声音大,谁的话就能被更多人听到,被更多无法分辨真伪的人相信。
国际平等联盟宣传部部长皮雅芙料到了这点,但她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去阻止改变。
现在的他们,对抗的是整个世界。
“你们这是作假!”
“哪里有把东西再拿回去的!你们拍下这些照片目的是什么?!”
“你们难道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病人得不到救治吗?!”
照片拍完,分发下来的食物又被原封不动地收了回去,本来被推入手术室的穷人被推了出来,在广场上讲话的政府官员被抛来的石子、烂菜叶砸得落荒而逃,所谓的不法分子,即那些拒不配合,勇于质疑的民众们倒是真的被抓捕进了监狱。
“伱们这群混蛋!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国际平等联盟迟早会回来的!他们将带领我们创造美丽新世界!”
愤怒的民众们迎来了枪声示警与枪托一次次的砸击。
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的记者们无视了这一幕幕,在士兵的护送下向着报社赶去。
头破血流、悲痛无助的民众们看着这群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人渣,发出凄厉的怒吼。
“来啊!拍我们啊!拍下这真实的莱泽因!去给受到蒙蔽的人瞧瞧!”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别走啊!你们不是要拍我们吗!你们这群人渣!”
目睹这触目惊心的一起起事件,一位快步在士兵们护送下离开的记者脚步逐渐放缓。
他的内心在一声声质询中煎熬着。
记者追求事件真相的理想誓言,和民众们的尊严一样,正被踩在地上反复碾压。
这些真实和那些虚假,对与错,正义与邪恶,平等与不公,国际平等联盟与布列西临时政府。
无数的东西中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涌现。
他发自内心地抵触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他没得选。
在士兵的监视下,他拍不了真实的照片。
就算能拍,报纸的审核、印刷、传播环节,也都不会允许有这样的照片存在。
而且自己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会立马被认作是国际平等联盟的奸细遭到清算。
自己的命,自己的家庭,比人性、尊严重要……
真的——
比人性、尊严还要重要吗?
记者想起了自己刚从事这份工作的那段日子。
他经过几个月的暗中调查,揭露了工厂主的谎言,帮助了十几名被诬陷偷盗工厂原料的工人获得清白,拿到了应得的赔偿。
虽然后来他遭到报复,被迫从第一家报社离职。
但这件事让他至今深感骄傲。
寻找真相,坚守心中的那份正义,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这就是他做记者的目的。
要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自己做这份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曾经的那股信念重新遍及身体,记者的手摸向了相机,他不动声色地换了套胶卷,一边左右暗暗观察士兵,一边寻找着机会。
只是四五秒的时间,他的额头就渗满了汗珠,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绊倒。
“小心点。”身旁的士兵伸手扶住了记者,带着点嘲笑的语气道,“不用怕这么害怕,那些贱民不敢动手的。再说了,有我们在。”
“……谢谢。”记者稳住身形,没敢直视士兵。
“前面就是车子了,你上了车直接回报社就行。报社也是我们重点保护的地方,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士兵接着道。
记者看向前方,汽车距离他不到七八十米的距离,一眨眼就能到。
不能上车。
不能回报社。
现在是最好的记录真相的机会。
问题是士兵紧跟着自己,自己现在举起相机拍摄乱象肯定会引起注意继而被怀疑的。
绞尽脑汁思索不出办法的记者只得尽可能放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