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敢?”
“你只管说来。”
本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血气方刚,又同经了沙场烽火的,一听这话,五六人皆是鼓噪起来。卫若兰倒是经了一场大病,比旁人冷静些,反问道:“如今诏令和亲,你这一计又从何而来?”
“诏令和亲不假,可若是北狄再兴兵戈,难道朝野上下竟还唾面自干不成?我们又不曾输了分毫,反虏获牛马俘虏,堪称大胜。”张蕴节冷笑一声,目光冰冷:“要不是那穆明成,北狄早已被赶了出去,三两年内不敢再兴兵犯疆。如今倒好,他累及兵将丧命数以万计,连着你也差点重创而亡,自己倒能安安稳稳回京过那富贵日子。哪来这样的好事!”
卫若兰等听了,也都默默点头。
他们本也是贵胄子弟,心中自有傲气。偏那穆明成,争功厉害,战场上却只是一无能懦夫,谁能看得上?且自己名下兵将、前途、同袍等皆因他而有损,早已存了一腔敌意。此时张蕴节一番话,不消多说,自然引得他们同仇敌忾起来。
而张蕴节见着他们如此,便知这事十有*便能成了。因而,他也挑了挑眉头,笑道:“自然,我也知兵者,生死存亡之大事,不能不慎。然而,早前我便得了通报,道是有北狄蛮夷在城东出没,多有探查。想来是北狄之中,亦有不愿和亲之辈,想要借机查探我等。既如此,我等不如趁机行事,慢慢引诱那一伙人入圈套,使其攻城。”
说罢,他又仔细道明,桩桩件件却是颇有可行之处。
众人原也是经历烽火,又自幼熟读兵书,细细谋划一番,倒都觉得可信。卫若兰原也是颇知谋划的,待得此事议定,方挑眉道:“既是要慢慢做得圆满,我等倒可待和亲一行前来,再行谋划。彼时一战而定,北狄若有意求和,便使那使者透出消息。令北狄上书陛下,说是因和亲的并非郡王女,故而不忿。到时候,我等也看一看,那东平郡王还有歪门邪道!”
张蕴节等人听说,都是点头称是。由此预备起来,专等宝钗一行和亲之人,只暗中已是将北狄中一伙人挑得无名火起,暗藏杀机。
此间种种,宝钗一无所知,只在路上舟车劳顿,忽忽月余光景。那北狄使者也罢,东平郡王所遣送的人也罢,皆是一意赶赴,她既是伤心从此故国家乡远离,再见不着亲人一面,又历经车马劳顿之苦,虽是平素丰腴康健,这会儿也实在清减不少。
莺儿文杏贴身伺候,见她如此,明面儿自然只有劝慰的,可暗中她们也不免嗟叹:“姑娘实在苦命,好好儿一个金玉人儿,偏要受这样的劫难。”文杏亦是点头,恨恨道:“也是那穆家仗势欺人,做出这等下流无耻的事来!”两人叽叽咕咕,却不敢叫旁人听了去,只常日里看向穆家等人,自都是冷眼。
穆家人也不以为意,横竖送了出去,日后再无瓜葛。再有,穆家与薛家相差何止十倍,竟也不必怕的。只有一二个心里含愧的,倒还常温言笑脸相待。
只宝钗并不在意,依旧端方温和,似不是代人和亲,倒还是归家一般,竟十分沉静。如此一来,旁人看在眼里,倒生出几分敬佩来。待到了边塞,探春打发人来相请,原穆家并北狄使者皆有意拦阻,只宝钗言辞恳恳,道是自小一处的表姐妹云云,他们踟蹰半日,竟也许了。只为防万一,到底派遣数人相随。
宝钗也不在意,自穿戴齐整,又带上帷帽,就领着文杏过去,只留下莺儿留下照看。一路过去,倒也并无言语。只到了探春之处。入门后,宝钗便有意遣退北狄跟随之人:“这是内宅,尊驾不合跟随,只留着两位妈妈跟着也就是了。”
那北狄人却执意不愿,又有穆家的婆子丫鬟知道其中情理,也跟着符合,三处人竟就在庭院之中吵嚷起来。正自闹着,里头忽而出来两个丫鬟,见着这般情状,忙往里头通报。不出片刻功夫,内里便走出一行人,赫然是陈嵘、卫若兰、张蕴节等。
他们原在书房言语,听到探春使丫鬟通报,便要出去一会那北狄人。此时见着这般光景,陈嵘张口呵斥,卫若兰立时上前,倒是张蕴节,原便顺手取了一枚香橼,此时扬手便砸。那北狄人原是弓马娴熟之辈,忽而听得风声不对,忙伸手格挡。
这边一挡一推,那香橼又颇有些力道,不知怎么地竟就砸向了宝钗。她原戴着一顶帷帽,经这一砸,帷帽当时便落下,连着额头也擦出几缕血色。
“姑娘!”文杏大惊,忙扑上来搀扶。宝钗微微摇了摇身子,便已是立定,见她这样反含笑道:“我原无事,没得这样大呼小叫地作甚么?”一面言语款款,她一面抬头看去,却见着那北狄人已是扑了过去,与先前砸东西的男子打到一处了。
她略看两眼,便又看向陈嵘并卫若兰,微微笑着一礼,口呼表妹婿,又见过旁人,言语周全并不曾有半点恍惚失礼之处。陈嵘并卫若兰等见状,心中皆是点头称许,暗想旧日发妻提起这薛家表姐,都颇为赞许,如今一看果真是淑媛佳人,当世一流的人品。
既有这番敬重赞许,众人也不愿使她尴尬,忙拦下张蕴节并那北狄人打斗,又请宝钗入内。那北狄人却自不肯,张蕴节在旁冷笑道:“你怕什么,这穆家的人威逼这薛家姑娘代为和亲,十分不易。有穆家的人跟着,你怕什么?”
这北狄人既是使者,也略知中原礼数,再想一想此番和亲的细故,还是应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