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昭手中的笔停住,毫笔尖儿顿在一处缓缓放下,抬眸望去,苏红琴不着痕迹的轻拽了一把秦无色的袖袂,齐齐福身请安。

秦无色不时的掀着眼皮悄悄瞅向秦延昭,不似当年,他脸上皱纹添了不少,已显老态,眼神却清明,眉宇间透着精神抖擞,身形颀长,伫立在那儿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秦延昭目光对了上来,秦无色一惊,却也未移开视线,秦延昭朗朗一笑,声如洪钟,眼神中竟带些慈爱,笑道:“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半刻也不安生。”

苏红琴横了秦无色一眼,却是笑着应和道:“皇上莫要怪罪无色,她在梁城散漫惯了,不知礼数。”

秦延昭未回话,从案桌后走了出来,踱步到秦无色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不禁再笑道:“朕五年未见小无色,却是一刻也没忘啊,就是这深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都口口相传无色容姿不凡,当年朕见你时就觉你生的漂亮,如今模样长开了,比朕预想的还俊了。”

“皇上谬赞了。”秦无色不太自然的学着官腔。

“现在又不是上朝议事,小时候你都会叫皇伯父,怎么现在生分了。”秦延昭微微皱眉,像是有些愠怒之意。

秦无色抿着唇不说话,估摸她要是直接叫皇伯父,他心里又得认为她没有规矩了,怎么叫都不一定对,叫皇上至少显得敬畏些。

秦延昭握起秦无色的手,一下下的拍着,眼神就像是普通的伯父见着侄儿一般的仁慈亲近,缓缓的说:“你父王封地在外,不用早朝,许久不见朕甚想他,骨肉亲情总是割不断的,无色啊,你倒是该多来看看皇伯父,一会朕吩咐人设宴,对了,有见过你晟裼哥哥么?”

“无色昨夜才到的皇城,暂时就在晟煜那儿住下了,今儿一早便一心只想见皇伯父,还未曾见。”秦无色回应时注意到苏红琴赞赏的眼神,她笑了笑。

秦晟裼是秦延昭的第九位皇子,从前两人也是偷摸着烤御花园的锦鲤时最要好的伙伴,不过那时在宫中也就逗留了半个来月,那段时间内关系再亲密此刻在秦无色看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般的情谊了,不太记得清。

但秦晟裼的容貌在大秦却也颇有些盛名,大秦的公子里排个前十不成问题,如今看来,他也是秦延昭的骄傲。

所谓盛宴设在御花园,风拂过,花香清雅,园中庭院楼榭,排排的低矮桌几摆放两旁,秦延昭端坐在正位上,身旁是当下最得宠的毓妃,身为主宾的苏红琴与秦无色各占两边第一个位置,再靠后的位置,说不上名字来的嫔妃与皇子。

久久的,秦无色身旁的位置都无人落座,使她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小太监的尖细嗓音响起:“九皇子到。”

那人一袭明亮高调的华美衣裳,影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华,脚步所过处,带落朵朵盛放的桃红杜鹃,片片花瓣零落在光洁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那人踩过花瓣而来,每一步皆沾染花香。

他的肌肤白的过分,如不是唇畔的色泽柔润真会让人觉得他身体不好,那张脸在光线下愈发夺目,轻滑如水的墨发随风轻扬,漂亮的五官,以及眉宇间不容忽视的一种倨傲,与其说是倨傲,不如说是有些自负,声线温雅柔和:“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在殿中研读大秦律例,竟误了时辰,恳请父皇宽恕。”

“晟裼有好学之心,朕又岂会降罪?”秦延昭宽慰笑道,清亮的眸中尽是对这个出色儿子的满意。

秦无色敛下眉眼暗暗一笑,秦晟裼的措词虽恭敬,口吻却不见有半点恭敬,哪里像是诚心请罪,更莫说他到底是不是在研读什么律法了。

那修长身影向她走来,优雅的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侧目望了她一眼,她亦轻挑起眼尾看他,那张俊美的脸褪去了稚气,不变的是他的双瞳,是一种极好看的特别墨蓝色,据闻是因为他母妃有胡人血统。

只一霎,秦晟裼的眸底纠缠了各种复杂,惊艳、惊愕、惊异、惊喜……

总之,秦无色心底已有了定论,她是让他受惊了。

午宴开始,音律起,舞娘飞袖,觥筹交错,秦无色已有些微醺,所有的人都将热情化作杯杯烈酒推到她眼前,偏偏这样的场合,她还不能拒绝,头隐隐泛疼,她扶着额,支撑在桌几上。

秦无色微微掀开眼,这顿饭,愣是从晌午一直吃到了下午,歌舞依旧升平,不少人醉意浓重,秦延昭半眯着眼欣赏柔美的舞姿,不时张嘴吃下毓妃送到嘴边的葡萄。

一只琉璃盏递到了秦无色的眼皮下,她眯了眯眸子,从酒水的光影中看到自己有些迷蒙了的双眼,她不是不喜欢饮酒,只是分场合与心情,现下的她只想睡会儿。

秦无色决意离席片刻,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身旁的秦晟裼,不少人来找她喝酒,偏偏离她最近,也是曾经最熟悉的他没有对她举杯的意思,想来也是与她一样,觉得生分了。

秦无色皱眉捂着胸口作晕眩状,一步三晃的缓缓摇出席位。

秦晟裼淡淡斜了一眼她的身影,很快便又旋身与另一旁的皇子交谈起来。

御花园揽尽天下奇花异草,美不胜收,秦无色在小径闲庭信步,少了那些虚与委蛇的嘈杂,才有心情欣赏山水美景。

锦鲤池旁有一处假山,这假山中心是空的,空间不大,但那时偷了锦鲤池的锦鲤,偶尔被宫里的嫔妃撞见了,便会躲进去,像小时候一样,她只身进了假山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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