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又转身,“你如何进得城
秦无色回头看去,很远的方向,人群后秦晟裼还默默地站在河畔,而眼前,已飘然而至水青色的身影。
“有人跟着我们。”与外面截然相反的静谧小巷中,脚步声显得尤其清晰,赵凌风很快就警惕起来。
秦无色冷冷一笑,不动声色的跟着人群,直到侧边有一条人烟罕至的小巷,才与御雪等人脱身而去。
虽然那灯上的字秦无色一个也看不清,却是密麻写满了冥纸,她脸色开始微微发僵,对方显然也感觉到凌厉的注视,一抬头,眉心的朱砂分外惹眼。
但她的眼神很快就注意到了队伍中的一人,他穿一身水色青衣,微垂的密长睫毛遮住了眼瞳,反而显得更加深邃,直挺的鼻梁处搭上了面纱,双手捧着一盏冥纸结成的灯。
队伍中的人摩肩接踵的再次行进,秦无色几人混在人群中走着,途经秦晟裼时,她还是忍不住侧过脸望了一眼,他青丝如瀑倾泻,一直垂到了地面,不禁打了个冷颤,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么个背影,大晚上的,漫天又飞着黄纸,他一身白衣头发也不束这么站着还真是说不出的瘆人。
秦晟裼却伫在南陵河畔边,幽幽地望着点点密布的冥灯,不言不语。
如今堪堪一瞥,只觉祸国祸水这词,真是男女皆可用。
南陵也曾是大秦的疆土,如今即使分为大雉,但大雉好歹也是秦姓,秦晟裼却襄助御琅攻下南陵,让南陵血流成河,在他们心中,如何没有怨言?
桃扇掀开车帘,便有侍卫躬身在车前充为人凳,那人一袭白袍裹身,姿态优雅地踩着人凳步下马车,逆着车内的烛光,只依稀看得他精致的轮廓,众人纷纷垂下头,却不免交头接耳低声几句,“祸水!”
秦无色依旧低着头,不看眼前的情形,从御雪的反应也知晓了个大概,不无揶揄的轻声,“许是我亲妹妹。”
“她……”
继而,此起彼伏,御雪按耐不住好奇稍微抬眸,就见那女子一袭粉色宫装,手中团扇绣着一株艳桃花,轻搭在眼睑下,而那双明眸善睐,微微上挑的眼形……
“殿下爱民如子,特来哀悼,你们都免礼罢。”说话的,是马车边上的女子,看打扮是名普通的侍女,但她一抬起脸来,便叫人群中的啜泣声也戛然而止,一瞬的鸦雀无声后,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抽气。
秦无色等人亦跟着微福了身子,那马车中点了一盏灯,将他的身影投在车帘上,一阵剧烈的咳嗽传了出来,那被放大的影子上,浓密的睫毛也跟着颤动。
队伍的脚步突地停下,众人叩拜,“殿下千岁。”
好在此刻人多,藏匿在人群中极其容易,几人掠下马车后,只能暂时先跟着浩荡的队伍一起在河畔****。
“嗯。”秦无色在车厢内轻应了一声,她再清楚不过赵凌风的意思,就如同曾经寻乐时他给她打掩护一般,他是提议弃车而走。
注意到八匹雪白骏马拉着的马车驶来,赵凌风勒住辔绳让马车停下,此刻人群众多,秦晟裼不一定发现得了他们,但如若此刻调头,却必然会引起注意,微低下头,压着声线,“殿下?”
浑厚的嗓音传来,车厢内,秦无色握着玉骨扇的手不由一紧,另一边,御雪微微偏过脸,轻哼一声。
“九皇子驾到。”
这样热闹的鬼节,确实适合他们隐蔽地出城,秦无色在车内似笑而非的听着,御雪却忍不住出声嗤道,“他们怎就认为两人是双宿双飞了,指不准那将军妻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跳进河里早死了呢。”
是以如今冥纸编织成的河灯上,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当夜,河面笼罩仲秋雾气,突吹来一阵风拂开浓雾,雾气中有人影现于水面,一身银甲,正是那位将军,从此再也没人见过那将军妻。
百年前南陵关有个驻守将军,因蛮夷来犯出城迎战后再也未归,其妻是南陵出名的才女,以冥纸结灯,写满相思,随河水放逐。
赵凌风说,在南陵关有个传说,南陵河出城之后便是一条地下河道,直连绵向沙漠的尽头,才涌出地面形成一条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河,夷人沿河居住,有人说这河水便是通往忘川之水。
只因今夜十五,在南陵,每月这样的日子不是团圆和睦,而是鬼节,人们头戴白花,手持长生灯,在南陵河畔一遍一遍地走,将冥纸折成河灯,带着人们各种哀思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抬头望去,今夜却比任何一个白天还要热闹,街边有浩浩荡荡的人群,却安静地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在夜里走着,只有一声声的啜泣哀转凄然。
虽然到现在他也不明白,秦无色究竟打算用什么方式出那守卫森严的城门。
赵凌风将马车赶得很慢,缓慢的车轱辘声几乎能将人催眠,夜,向来是利于隐藏的时机,今夜,他们将突破北城门,直达八角。
夜色中吹来漫天飞舞的黄纸,似雪絮纷飞,一辆马车缓慢地行走在街道上,车轱辘转动的声响愈发衬得氛围诡秘。
翌日,最后一缕光线隐入云层后,南陵关又陷入了轻风萧瑟的夜,在关内有一条不算宽的河道,千百年来人们赖以此生存在沙漠边际,此刻河面上飘着一盏盏的河灯,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