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他又埋头用手去捧茶,黄梵苍着实看不下去了,将他后领一拎,“青衣,你这样太难看了,哪里还像华青衣?”
“还可以喝的,我的……”他挣扎着又要回去捡,黄梵苍向来慈蔼的容颜终是染上了怒意,喝道“你瞅瞅你这样子,还是那个给白云观带来善信无数的绝色道长么,太丢人了!”
“我不当华青衣了,我当她一个人的夫君!”他亦难得怒了,头上白莲高冠歪着,那张美成仙儿的脸却让人真心不忍怪罪。
黄梵苍登时就心软了,片刻,听到念诗才回神一咬牙凝着内力径直将他一个猛摔摔到床榻上,看他醉醺醺地闷哼了一声还想爬起来,才吼道“你安分躺着,老道给你捡茶,一片儿不差你的!”
他这才安分下去,黄梵苍一边暗咒自个儿为何就拣了个不合宜的时间出现,一面愁眉苦脸地以手掌慢慢地扫满地的茶叶,咦了一声再闻了几下,才愤愤道“还真是皇家,这么好的碧潭飘雪也来糟蹋,送你不如送老道……诶,你,你再敢念诗老道不给捡了!”
这边,秦无色一回房就神色不对,惹得所有宫女既好奇又不敢多问,她就坐在那儿沉默很久了,久到人人不知如何是好,翠儿这才沏了盏茶小心翼翼的端来,“殿下,沐浴一事……”
啪——
泛黄的茶杯被掀到地上碎成片儿,尤泛着白腾腾的热气,秦无色乜了一眼仓惶无措的翠儿,深吸口气,“不用沐浴了,本皇子想睡下了。”
“殿下,奴婢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翠儿惊恐地垂下眸子,双手紧张的绞作一团。
“没有,只是看着茶烦。”她阖着双眸沉吟了片刻,其实这会儿安静想想,很多事都理清了,一如华青衣那样的人,若非喜欢能让她那么容易亲到么,只是他的话确实令她动怒。
且他到底还想什么才不愿意跟她走,还想着跟从前的女皇入土么,不然还为了什么?
沦落到要跟死人争风吃醋,她也心烦,斜睨了翠儿一眼,见翠儿害怕得似要哭出来的模样,她眉心微拧,舒了口气将声线放柔,突地问,“翠儿,有心上人么?”
“嗯……啊?”翠儿惊愕不已,慌忙就跪到地上隐着哭腔,“殿下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秦无色挑着眉梢,怎么自己此刻的脸色真的很差么,随口一句也能吓小姑娘成这样。
“殿下莫要责罚汪大哥,都是奴婢……奴婢一厢情愿……”翠儿已将额头贴在地面,越是不敢看她锋芒的眼神。
秦无色被她这么一说真懵了,来了点儿兴致,勾着手指,“你过来跟本皇子细细说说。”
无非是禁军与宫女的情爱纠葛,偏是这样一个夜,秦无色很有耐心去听,听到深处,她眸光一动,“你病了他来探你了?”
“这……”翠儿心知不妙,禁军私入宫中女眷闺房那是大罪,但也不知怎的秦无色会开口问她心上人的事儿,到底从何得知?
“明儿个不行斋醮之仪了,”她也看出翠儿不敢再更深了说,折身往塌上一躺,硬邦邦的床板让她凝了下眉,又道,“就说本皇子病了。”
“殿下?”翠儿不明所以的唤了一声。
“病的不轻。”她颇愠怒的哼了一声,拿衾被捂着脑袋就沉了进去,暗暗想着,就当……就当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真是最后一次。
翌日,黄梵苍就带着一众道士前来探病,一进屋,他就步到床前哀声道“听闻殿下重染风寒,怪贫道照顾不周。”
“观中暖炉不多,望殿下莫要嫌弃。”他一扬手,数名弟子搬来几只炭火盆,又添了几床衾被来。
“多谢黄真人。”秦无色气若游丝的开口,眼神也似虚弱无力的往他身后瞄了一眼,微眯挤压着的两排长睫中,依稀看到无数灰袍道士,却没有一个是他。
神情不由一滞,听不进黄梵苍絮叨了什么,直到房里的人来了几轮走了几轮,连张蕊儿都带着所谓亲手熬的姜汤来了又走了,也没见到华青衣的身影,一旁翠儿看着她虚弱的模样,担忧道“不如奴婢让花奴姐姐找个大夫来罢?”
秦无色挑眉瞥了她一眼,她才意识到秦无色是装病呢,只怪她装得太像,连翠儿都恍惚以为她真的病了。
她不紧不慢地望了一眼门处殷殷望着房内的其余宫娥,“会哭么?”
众人皆是一愣,只听她又道“哭得好有赏。”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才凄凄艾艾地开始哭起来,翠儿也赶紧加入其中,一群女子彼此交换的眼神中也有了计较,殿下昨夜从因缘院回来后就很奇怪,又听翠儿说了些门道,虽然诧异于男子之间这种不正常的……感情,但更惊讶的是殿下突然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非要让人来看她的举动。
是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冲着墙头哭,说不上撕心裂肺,听着也凄凉婉转地直穿过低矮的墙面传到因缘院中。
夜华初浓,哭声才渐渐止了,双眼肿得像红杏的二十名女子,神情却是喜上眉梢地领来各自的赏,或秦无色紫金冠上的明珠,或她的一把描金折扇,心满意足地在院中守着。
唯有秦无色心情甚差,她觉着华青衣比当年的清风还要狠心,莫不是也要给他雕一把木梳才行?
思及此,她脸色愈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