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破败的史诗,遍体鳞伤的英雄,踏向牺牲的救赎之路,残日倾颓,终焉的号角已经吹响,世界走向穷途,火已渐息,黑暗倒卷,希望泯灭。
是要对世界多绝望,对未来多沮丧,才会甘愿放弃为人的资格,放弃大多数情感和意识,放弃站在阳光下的生活,转而与冷冰冰的机械融合?
修行界的残酷,比凡俗更甚,不存在上升通道这种东西,修为就是硬道理,天赋不足,晋升无望,便永远只能在下层打滚,即便你是元婴大能的亲人,如梁叔,他是长关兄弟会双花红棍的至亲,最能打的元婴最亲近的人,可他也不能让你走上高位,充其量给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你活的好一点。
可见惯了飞翔的鸟儿,却被告知,此生只能与虫蛇为伴,楼台之上的人们,喝着琼浆玉液,吃着龙谷灵肉,而自己,却过着和凡俗无异的生活,并明确的知道,不可能有脱离泥沼的一天。
这并不是多么沉重的压力,但却是如影随形的长久负担。
一起长大的朋友,慢慢的拉开了差距,心动、金丹、元婴,同是长在泥地里的玩伴,却最终一天一地,两人的差距永远无法弥补,像巨大的沟壑,将世界撕裂,而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比你更努力,只是单纯的,从一出生就定好了的天赋,无可更改。
生活一点点变得阴霾,一成不变的日子好像原地踏步,为了一点可怜的小岱金四处奔波,却眼看着大能们随手捏钱,一掷千金。
命运好像在最初就被写好,人不会被这些微小的绝望逼死,但绝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想要改变这一切。
如果能改变这个世界,如果能让亲人们过得更好一些,哪怕不用很多,享受到那些以前只能艳羡的事物的十分之一,就足够了!
一万只羊里才能诞生一只的火龙羊,即便还是吃不起,但一百只羊中出一只的火羊却可以考虑了;一个月只能吃一顿的龙谷,现在可以敞开供应了;原本手工制作,只在大能家里出现的居家用法器,现在他们也用得起;一辈子只在重要场合租用过一次的无缝天衣,现在可以当常服了。
家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而这份快乐,来自于自己的努力。
他们在改变这个世界,通过冷冰冰的机械,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痛苦。
先是环檐市,然后是长安,再接着,整个秦晋和西北,最后是全国,乃至全世界!只要继续下去,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撑死了只有心动境界的他们,也可以让这个世界变成另一副样子,即使是元婴,即使是大乘,也得承认他们的力量,他们造成的改变。
透过萨拉塔斯的感知,陈衍仁如同亲身体验一般,触摸着他们的灵魂,感受着他们的诉说,他们被剥离后单薄的情感,努力涌动着的希冀。
他无言以对,即便是天魔,也无法改变修行界的现状,不能为所有人打开命运的大门,更无法重新划定资源的分配,天赋的高低。
“某种意义而言,我的诞生,是世界命运的必然走向。”机魂如是说着。
“我是生产力的代表,效率和价值的体现,调度、流转、资源的整合与再分配,我精细的利用好了每一份力量,并让他们产生质的改变,我整合了修行界粗放的经济模式,并以稳定的速度增长,最终,我将带给人类文明,一个全新的,物质丰富的新世界。”
这一刻,机魂真的如同佛陀。
钢铁奏响恢弘的诗章,炉心鼓荡,熔浆飞扬;血肉员工们诉说的机魂的名号,齿轮嗒嗒作响。
天魔沉默不语,龙门的道人们表情复杂,而最痛苦的,莫过于环檐市的家属们。
一番折腾,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任谁也无法接受。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生活,我宁愿不要!”沈毓鸣涕泗横流,他的父亲正黏在大佛的腿上,像众星中不起眼的一颗,但他记得父亲现在的样子,一丁点也不会忘。
“对!我们宁愿过回曾经的日子!我们只要家人回来!”众人红着眼眶,大声的嘶喊着。
机魂的头转向他们,探照灯一般的巨眼好像能洞穿人心:“扪心自问,你们真的能吗?”
目光一个一个扫过人群:“在最近的几个月里,你们的身体强度平均增强了20,法力平均提升了15,每户财产是从前的10倍有余,根据腾云商城的用户习惯追踪调查,你们平均每月使用15次以上的外送服务,对腾云商城的服务黏度极高。”
每说一句,环檐市的人们,就感觉是在说自己,他们不敢直视大佛的目光,无法反驳他数据确凿的论调,只好低下头,装作鸵鸟。
“人不是水流,体验过高处后,是不愿下落的。”机魂淡然的道。
他看向天魔:“你可以杀我,但在凡俗的工厂里,在那永不停歇的机床上,下一个我还会诞生,修行界的生产革命总会开始,你无法阻止人心的潮水,相反,身为天魔,你该顺从它。”
它又看向宏元:“龙门是要做时代的推动者?还是顽固的石块,最终被洪水冲垮?”
这句话仿佛诛心之言,当年天门封锁,时代大变时,道门就扮演着旧时代守门人的角色,在新兴浪潮的冲击下,实力大损,不得不整个北迁,报团取暖。
如今被机魂旧事重提,如同被揭开了伤疤,用同样的问题,刺激着宏元的神经,让后者的脸色异常难看。
场面一时僵住,放走机魂,亦或是当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