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软铁兵器和甲胄并不能算杀人的利器,用软铁打造出来的兵器只能用于平常训练。一般武馆或者学校剑阁会有购买。至于沈云所买的那些软铁兵器和甲胄,绝大部分都让沈云随手低价卖给了帝大剑阁,有一些甚至是白送---反正他又不在乎那点钱,多少都无所谓。
慕容恪是个满面胡茬的沧桑中年人,灰色长袍下的手臂是何模样看不清楚,但从他走路时会有所失衡就可以看出,那条重接的断臂依旧深切地影响着他。
上堂作证,到离开公堂,前后不到一刻钟。从头至尾,慕容恪都没有看沈云一眼。做完证词之后,便拱手倒退着离开,沈云有心对他说句“对不起”都没有机会。
冯籍老神在在地靠在太师椅上,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轻擦着杯沿,缓缓道:“王大人,按照规矩,你送到刑部的证据我们都是要重新审核一遍的。正好,老夫有个朋友就在帝大任教,他从沈世子手上接收了很多软铁兵器和甲胄,所以老夫就对这件事进行了例行调查……之前匆忙,所以来不及告诉王大人,还希望王大人别见怪啊!”
“哪里哪里,冯老办事谨慎,乃是晚辈楷模!是晚辈有所疏忽,自惭自惭……”王昭心里痛恨,但嘴里却依旧谦虚地说到。
冯籍喝了口茶,瞄一眼沈云道:“沈云,既然你说你没有买凶弑父,那你知道是何人所为吗?渤海侯乃是我大汉帝国的侯爵,他的死定然是要有个结果的!你可明白?”
沈云在冯籍起初帮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些感觉,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自己那个珍珑局果然起了作用了。于是躬身长揖道:“晚辈明白。只是大人,云亦不清楚何人要置家父于死地……此刻晚辈心乱如麻,家父意外过世,身为人子却不能戴孝守灵,实在有违人伦。云痛哉!恳请大人还沈云一个清白,让云能即时还家,为家父守灵戴孝,以尽人子本份!这追查凶手一事全仰仗大人了,相信大人定能为家父找出真凶,以证大汉律法神圣不可侵犯!”
沈云这番自白显然让冯籍很是满意,正要颌首说话,王昭却赶紧道:“冯老,沈云此案疑点还甚多,至少那个刺客卞仁是沈云好友,这是确凿无疑的啊!”
冯籍斜睨着眼看他,说:“哦,那卞仁在哪儿?”
王昭一滞,迟疑地道:“这,自从案发之后,卞仁就失去了踪迹,这几日晚辈也正在四处抓捕他……”
“不必劳大人费心了,卞仁在这儿!”从侧堂突然传出一个嗡嗡的声音。
沈云顿觉这声音无比熟悉,扭头看去,却见身长九尺的昂然大汉背着一个包裹着黑布的尸体走了出来,正是王戎!
王戎看了沈云一眼,稍稍点了点头,接着将背上的尸体如扔沙包一样丢在堂中,嗡声道:“卞仁已为人灭口,这就是他的尸身!另外,屠大校让我转告三位主审大人,行刺渤海侯者另有其人……有宵小之辈伪造了羽林暗卫的令牌,调动暗卫军人行此祸事!”
“嗡”一声,整个公堂上都震惊了。那些拿着水火杀威棒的衙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讶异,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王昭脸色煞白,左慈却若有所思地看向王戎。冯籍虽老,眼却不花,目光灼灼地盯着沈云。
而沈云这才王戎穿的是一身铠甲,没带头盔,胫甲之下也没有军靴,不过胸口别着代表羽林暗卫的漆黑徽章---他是羽林暗卫的人?
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沈云肯定是能脱罪了。只是羽林暗卫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派了人来,目的到底是针对谁?
公堂上三个人,冯籍代表了内阁首辅,左慈代表了内阁俊辅,王昭却代表了皇太后。而今又插入一个代表了皇帝势力的羽林暗卫军人,这局面可是相当复杂了。
冯籍先缓缓起身,正正衣冠对王戎道:“这位士卒,你可有屠大校的令牌!”
王戎从怀里掏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嗡嗡的声音传遍整个公堂:“自然有。在下不但有令牌,还有皇帝口谕:着即释放沈云归家,待渤海侯七日葬礼之后,准其戴孝进宫,于宣德殿见驾……三司会审有功,特赏三司玉带一条,金币百枚……渤海侯遇刺一案交回雒阳府署理。钦此!”
皇帝口谕,并不是圣旨。所以众人并没有下跪,而是长揖到地,齐声唱喏。
沈云的罪名,竟然就因为羽林暗卫的一句话而得到了澄清?!
当然,这很大程度是因为羽林暗卫已经将杀渤海侯的责任揽到了身上。那句“有宵小之辈伪造令牌”已经将渤海侯沈慕之死推向了另一个难以言喻的阴暗角落。而这个角落是帝国绝大多数人都不敢去触碰的。卷进这个阴暗角落的人都很难得到善终。
不过这些并不是沈云关心的,他所关心的是,皇帝竟然又让雒阳府重新署理这件案子,而不是交给羽林暗卫查办!这意味着皇帝已经不想再查这个案子了,他要雒阳府将渤海侯沈慕的死当一笔糊涂账来处理!
沈云突然感到绝大的憋屈。谁是真正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这个答案显然有很多人知道。最起码皇帝知道,羽林暗卫知道,甚至连冯籍、王昭、左慈可能都知道,但他们就不告诉自己,也不把他揪出来!他们都想息事宁人,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道自己的父亲就白死了吗?难道自己两辈子的父亲都要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窝窝囊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