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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看着手中的流水单,管家里眼中满是不解,“您,您这是——就是去年向郭大小姐下聘礼,也不曾有这么多……”
“不值什么。”蓝晋摆摆手,“你且按我说的,照做便是。”
“这——”管家满头雾水——他实在是有必要怀疑,咱们这位庄主的脑袋是不是被板砖砸了。
“你干嘛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庄主。”管家叫苦,“您把地租收得那么低,庄上又常年养着那些人,如今又添了这么两位佛爷,小的我,实在难为无米之炊啊。”
“无米之炊?库里不是还存着些字画吗?都拿去变卖了,估计能支撑好些年呢。”
管家脸色大变:“庄主,那可是老爷留给您的家底儿!”
“钱财宝贝,皆乃身外之物,何必过于计较?”
“这——”管家无言以对,只是转头去了,而蓝晋自去抱了张琴,走到园中石桌前,挑钩细弹起来。
却说傅沧泓与夜璃歌二人,在蓝府中一住十多日,蓝晋果然日日好茶好饭相待,并无半点不悦,而夜璃歌对于送上门来的一切,倒也怡然享之。
第十五日。
夜璃歌一人出了房门,至前院,见蓝晋坐在桌边喝茶,便走了进去,也不等他招呼,便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开口道:“蓝庄主,我这有一笔大买卖给你,你做,还是不做?”
“大买卖?”蓝晋先是一怔,继而微微笑道,“夜兄不妨说来。”
“是这样,我仔细看过蓝庄主庄边的土地,极适合种植天桑,至于这天桑有什么用,蓝庄主心知肚明,就不需在下多言了。”
蓝晋霍然起身,立了小片刻方才慢慢地坐下去,那面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夜兄,请明言。”
“其实这法子,蓝庄主必然早已想过,只是一来不知种植之法,二来不知能够卖去哪里,三来,没有官府开出的药引。”
蓝晋一动不动,稳如泰山,然而那眼中的欣悦之光,却与先时的沉稳大为不同。
夜璃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到桌上:“蓝庄主所顾虑之事,信中皆有解答。”
就在她准备起身之时,蓝晋终于忍不住道:“这天桑的种植之法,向来不外传,缘何阁下——”
“别问我是什么人,也别问我从哪里来,只当酬谢蓝庄主这些天来,相待之诚。”
夜璃歌言罢,起身朝门外而去。
“夜兄!”蓝晋追出,却见夜璃歌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外。
……
“天桑?什么是天桑?”傅沧泓微觉惊讶。
“是一种树,只长在翠屏山上,原本乃野物,只因其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是以天下各大药铺争相购之,凡制成之剂,每一斤售价往往可至千金。”
“嗬,”傅沧泓低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试了他这么多天,就是想给他这么一大桩财喜?”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桑虽价格昂贵,但种植起来也甚烦琐,如果不是足够有耐性之人,是万万得不到这桩富贵,反而会赔得家产荡尽。”
“那,你这是在坑他,还是在帮他?”傅沧泓也疑惑了。
“世间祸福,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若贪欲太重,福亦成祸,若心存至善,祸亦成福。”
“妙哉!”傅沧泓拍手,“可叹世间众生,只见其果,不见其因。”
“正是如此。”夜璃歌点头,“得之也好,失之也罢,千万不要存妄念,万事万物存于这世间,总有其存之理,真正大智大慧者,随缘适分,反可以得到意料不到的惊喜,倘若一味强求,后果,却往往适得其反……”
“哦。”傅沧泓点头。
夫妻俩慢慢朝前走,傅沧泓却仍然在琢磨着夜璃歌的话。
这日又到得一清净无人的空谷,但见两边绿树成荫,野花丛丛。
傅沧泓因道:“璃歌,不若我们便在此处,结庐小住如何?”
“正有此意。”夜璃歌点头。
二人一齐动手,伐来树木,削去多余的枝丫,很快搭成一间简易的木屋,傅沧泓又去捋了些树叶,铺在“床”上。
再寻了些野味,简单吃过饭,两人便合衣而眠。
看着屋顶,男人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
夜璃歌戳了他一指头:“你笑什么?”
“昨日咱们还高床软枕,哪晓得今天,便落到这般‘凄惶’的境地。”
“这世间,哪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看过的,没有享受过的?”
“那倒是。”傅沧泓阖上双眼。
夜璃歌微微撑起身子,定定地看着他——不得不说,有时候,她倒是爱极他这个模样,与世无争,恬淡谦冲。
真正的大智大勇,往往都是最近于平淡的。
人世种种,在他们眼里皆如浮云,并不会引起他们多少贪念。
不是自己的东西,便不该去强求。
倘若人人都这样想,世间便会少很多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