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歌扔掉戒尺,将他放到墙根下,不再理睬。
傅延珏哭了一小会儿,竟然蹲下身子,搭拉着脑袋昏昏睡去。
网到午时,傅沧泓走进寝殿,看见这情形不由一愣。
“璃歌,你这是——”
夜璃歌的脸色有些难看。
“生什么气啊,你。”傅沧泓走过来,揽过她的肩膀,轻声劝慰。
“沧泓,你跟我来。”夜璃歌将他拉出殿门外,“我想把珏儿,寄养到一户普通百姓家里。”
“什么?”傅沧泓大吃一惊,“珏儿可是咱们俩唯一的……男孩子。”
“正因为他是咱们俩唯一的男孩儿,我才要把他送到宫外去,让他多吃些苦头。”
“不成。”傅沧泓果决地摇头,“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
“虽说现在京中家家户户安居乐业,但是,但是……”
“你是怕他饿着累着,还是怎么着?”
“其实,让他在宫里呆着,咱们两个好好教导就是——”
“不行。”夜璃歌立即否决,“就因为他是咱们俩的孩子,所以这宫里人人都宠着他,顺着他,由着他的性子来,可是,可是将来一旦咱们不在了,他只怕连生存都不能。”
“你想得太多了。”傅沧泓柔声哄她,“朕会安排人保护他的。”
“难道,你还打算保护他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可以?”
“纵然如此,延珏将来长大,也不过只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你希望他变成那样吗?”
傅沧泓皱起了眉头,老实说,他一点都不希望见到她此刻牙尖嘴利的模样,可夜璃歌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好吧。”傅沧泓终于妥协,“这件事,我让你安排,只是,你一定要告诉朕,把延珏送到了哪户人家,好吗?”
“嗯。”
却说延珏,完全不知道他的父母,此刻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他今后命运,甚至是一生命运的重要决定,不过这决定是好是坏,却也难讲。
第二日,一辆马车驶出皇宫角门。
傅延珏趴在夜璃歌怀中,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衫,小脸上泪痕斑驳,喉咙里还不住发出咽声。
夜璃歌面色霜冷,没有理睬他。
没多久,马车在一座十分普通的小院前停下,夜璃歌抱着孩子下了马车,踏进半敞的院门中。
“娘娘?”那从屋内走出的妇人,乍然看见夜璃歌,面色骤变,刚要下拜,却被夜璃歌抬手止住。
“姣杏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托娘娘洪福,奴婢很好。”
“嗯。”夜璃歌点点头,“我今日此来,只为有一事嘱托。”
“娘娘请讲。”
“我想将延珏,暂时寄养在你们家。”
“什么?”姣杏儿吓了一大跳,“这这这——”
“你放心,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延珏的供养,每月会由宫中按日子送来,你们只要以平常心对待他就好。”
“这——”姣杏儿仔细瞅瞅夜璃歌的脸色,随即跪下叩头,“奴婢遵命。”
夜璃歌把怀子稚子轻轻放到地上:“延珏,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不许闹脾气,知道了吗?”
傅延珏将一根手指衔在嘴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想哭却又不敢哭。
“回宫。”夜璃歌硬起心肠,转身朝院门处走去。
待她迈出院门的瞬间,后面终于响起傅延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手把着石墙,夜璃歌站了小片刻,方才深吸一口气,上了辇车。
辇车缓缓地启动,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夜里,夜璃歌躺在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傅沧泓留心着她的动静,坐起身道:“心里难受了,是吧?”
夜璃歌捂着胸口,没有言语。
“早说了,你非要把孩子送出宫去,现在看不到,心里又想……”
“住嘴!”夜璃歌一声轻喝,傅沧泓的语声顿时戛然而止。
“睡吧。”
重新躺下,夜璃歌强令自己收拢思绪,辗转好一会儿,方才迷糊睡去。
清晨,一家三口坐在桌边用膳,傅延妙好几次看着夜璃歌,欲言又止。
夜璃歌往碗里加了一勺糖,用银匙调匀了,淡淡地道:“怎么了?”
“母后,我,我也想去宫外。”
“哦?宫里不好?”
傅延妙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并不是宫里不好,只是,宫里……没有真正的男人。”
“什么?!”旁边的傅沧泓差点被口里的粥呛道,然后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瓜,“丫头,你才多大点,就想什么男人。”
妙儿小脸微红,吐吐舌头:“父皇,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觉得,这宫里的人啊,都跟纸做的一样,无论说话语气神态,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而且,而且……”
妙儿左思右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总是觉得,围在身边的人总是讨好巴结她,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说实话,实话,这天底下的实话,到底是什么呢?
“咱们这丫头啊,”傅沧泓的眼里充满了疼宠,目光却转向夜璃歌,“倒是像极了你,璃歌,你看怎么着?”
“妙儿,你是真地想好了?”
“嗯。”延妙重重点头。
“可是外面,会有很多坏人,他们不会巴结你,不会奉承你,也不会讨好你,甚至,他们会嘲笑你,会辱骂你,会打你,会伤害你,你也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