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事,吴铠自然无法跟任何人提及,而是装在心里,仔细思考了半晌,他并未草率出兵,而是折身回到案后,提起笔来,非常认真地给皇帝写了封书信。
“来人。”
“将军。”
“派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递呈京师。”
“是,将军。”
待做完这件事,吴铠方才舒了口气,转身走到沙盘前,定定地看着里面的模型。
这个沙盘做得极其精妙,将整个金瑞囊括于其中,要从哪里进攻,哪里切入,都已经历历在目,对于南宫墨其人,对于金瑞军队的战略战策,吴铠也是心中有数,只要不出现意外状况,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在半年内将整个金瑞拿下。
只是这场战争一旦打响,就绝对不能停止,否则前功尽弃。
皇帝,会怎样呢?他陷入了沉思。
不过他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傅沧泓很快给了回信,令其全线发动攻击,不得有任何闪失。
北宏历开元六年秋,吴铠再次发兵攻击金瑞,金瑞国内一片恐慌,百姓们纷纷携家带口,逃往外地。
“皇上,皇上。”几名贵族气喘吁吁地冲进金殿。
“慌什么慌?朕不是还在这儿吗?”端坐在龙椅上的南宫墨神色镇定依旧。
“北宏军,已经连续攻破九座城池,数日内便可至宋京。”
“数日内?”南宫墨唇边挑起抹冷笑,“看把你们这群没胆的废物给吓的,滚吧,都滚吧,朕就在这儿,誓与京城共存亡!”
几名贵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匆匆行个礼后各自离去。
大殿里静默下来,南宫墨仰躺回椅中,合上双眼,他几乎能听到来自外间的各种声音——宫女宫侍们翻箱倒柜的声音,风抚动树叶的哗哗声,以及禁军们来回走动的沉重脚步。
国之将亡,人心离散。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安阳涪顼的影子在灯光里浮出,目光澄净地瞅着他,没有讥笑,没有同情,一切那么安然,安然得不能再安然。
南宫墨忽然笑了,然后一字一句道:“朕比你勇敢,朕,会在这儿等着吴铠,如果他真敢来,朕,会焚毁整个宋京城……宁可让它像炎京一样化为灰烬,也绝不留给那个男人一星半点!”
他恶狠狠地说着,眼里爆身着冷光,整个身体不停地抽-搐。
前方的捷报像雪片一般飞来,皇帝的脸上却依然没有半丝微笑,仿佛他是一个冰人,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抑或者,他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压在了内心最深处,那是一个看不见的角落,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地方。
这世间很多人,看似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也有那么些人,看似远在天涯,其实早已深深融入彼此的灵魂。
他的孤独和伤悲,只容许一个人看见。
夜色清幽,整个天定宫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手捧着那柄照影剑,男子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她留给他的,也只有这柄剑了。
璃歌,夜璃歌,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肯回来?
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在的天定宫,就像冰窖一样地冷?
北宏历开元七年的夏天,吴铠完成了对宋京的合围,八十万大军将宋京城围得水泄不通。
“将军,要进攻吗?”
“不。”吴铠摆摆手,稳稳踞坐于马背之上,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前方,“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是!”
一身龙袍的南宫墨出现在城头上,两人的目光遥遥相遇,一个冷凝,另一个深邃如地狱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