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动作已经极麻利,但到底还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
宏都。
太阳一点一点升上正空,皇帝在大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皇上!”一名禁军飞步而来,在殿门外立定,“午时将至,是否明正典刑?”
傅沧泓立定身形,抬头朝空中看了一眼,黑眸顿沉:“用刑!”
“遵旨!”
禁军答应着掉头而去,傅沧泓却似双足生钉,凝立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西市。
刑场边已经围了一群人,对着安阳涪顼指指点点。
安阳涪顼的表现却很奇怪,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般奇怪,心中无波无澜,似乎生死都已经看破。
无论如何,他这一生,也算是好好地爱过一场,也算是,为安阳皇族留下一点血脉。
“青雪,孩子,只要你们俩一生平安,安阳涪顼虽死无怨。”
“上架——”
后方,忽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
安阳涪顼的身体立即被两根粗大的绳子高高调起,拉向空中,继而落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方台上。
两名禁军近前,将他的双手分别缚在刑柱之上,再用绳套套住他的脖颈。
“时辰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叫喊,安阳涪顼整个人被悬了起来,风吹起他的袍角,在空中翩然飞舞。
咝——
剑光凌厉。
四周的人还没瞧清楚是怎么回事,绳索已然断裂,而囚犯,稳稳落入一名女子怀中。
“青雪?!”安阳涪顼面色发白,两眼怔忡地看着她。
“一会儿。”关青雪的神情,依然和往常一般镇定,“再等一会儿,咱们就能离开这儿。”
“弓箭手!”
禁军们见人犯走脱,都怕在皇帝跟前担责任,赶紧着组织人手,张弓搭箭,对准朝远处飞去的两人。
“放——”
箭雨如蝗,疯狂地扑向他们。
“青雪!”安阳涪顼红了双眼,只可惜他丝毫不会轻功,根本帮不上关青雪一丝半点。
“别乱动!”关青雪一声断喝,一面挥剑扫落飞箭,一面加快速度。
可她到底有了身孕,加之之前从天定宫中“逃”出来,很费了一翻周折,此时已经力有不殆。
凭着一股子长期训练出来的犟劲儿,关青雪带着安阳涪顼,终究是越过了宏都城高高的城楼,消失在茫茫天际……
龙极殿。
禁军统领肖腾跪在地上,面容深深地埋进阴影里。
“逃了?”
“末将无能,致使人犯走脱,请皇上降罪。”
“哈,逃了?”傅沧泓非但不怒,反而怪笑一声。
肖腾很想抬头,却到底忍住。
“逃了,”傅沧泓像是发疯了一般,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两个字,尔后一挥手,“退下!”
肖腾再一叩首,起身离开。
抬起头来,傅沧泓望向沧远的夜空,但见西边彤云缭绕,有黑色的鸟影,鸣啼着飞远。
如斯地寂廖。
如斯地苍惶。
他到底是低估了关青雪,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心情照顾到她,没有了夜璃歌,或者说,看不到夜璃歌,他做什么不顺,做什么都没有心思。
安阳涪顼,本来就是他用以“钓出”夜璃歌的诱饵,逃了,也就逃了。
可他要的人呢,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
月上树梢。
荒凉的山野草棚里,安阳涪顼看着一脸苍白的关青雪,手足无措:“青雪,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关青雪紧紧地咬着唇瓣,她很难受,真地很难受,但却不愿实言相告。
略略挪了挪身体,她本想自己查看一下情况,小腹处却一阵剧痛,有温热的血流,从两腿间流下。
“啊——”关青雪忍不住发出声痛楚的低吟,安阳涪顼更加惊乱。
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关青雪从唇间挤出几个字:“孩子,孩子怕是要生了。”
“什么?”安阳涪顼猛然睁大双眼。
关青雪勉力挤出一丝笑:“我要生孩子了,你,你要做父亲了。”
安阳涪顼却没有丝毫开心:“青雪,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快,找个平整点的地方,让我躺下来,再,生,生火……”关青雪的额头上,泌出一排排冷汗,话未说完,小腹中又是一阵绞痛。
安阳涪顼四处望了望,看见墙角堆着堆茅草,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把关青雪扶过去,让她躺下,伸手解开她的下裙,但见那衣衫上,已经染满鲜红的血渍,他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赶快,赶快去烧水……”关青雪提醒道。
“好,好。”安阳涪顼一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面答应,起身几步冲出茅屋,胡乱找来一堆枯枝落叶,引燃。
温暖而明亮的火光暂时驱逐黑暗,令两人稍稍定下心神。
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关青雪自己解开裙带,将整个小腹暴露出来,开始用力呼吸,促产腹中婴儿。
安阳涪顼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觉自己像是犯了天大罪过一般——如果不是他,关青雪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如果不是他……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对遭逢劫难的小夫妻而言,再合用不过。
“想不到,名震天下的第一女杀手,竟然会躺在这荒郊野地,如此凄苦,如此无助——”
突兀地,一个冷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