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鬼,”对方凑近他,露出满口白晃晃的牙齿,“当然容易得很。”
“鬼?”安阳涪顼眨眨眼,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拿眼看定他,“你有法子帮我离开这里?”
“当然。”鬼影点头,邪气一笑。
“什么条件?”
“果然是聪明人,这样交谈起来就简单多了——很简单,遣回璃国,重新夺回你的皇位!”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安阳涪顼沉吟——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异常地诱人,他几乎就要脱口答应他,可是理智很快占据上风——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他确实想复国,更想离开这儿,但他却想停靠自己,依靠自己摆脱眼下的困境,依靠自己东山再起!
“你需要我。”鬼影儿的嗓音中充满诱惑,“安阳涪顼,你需要我……需要我帮你从这儿逃出去,需要我的帮助……别再考虑,别再犹豫……”
安阳涪顼坚定的意志力终于动摇,但是很快,他又重新镇定下来,无比尖锐地喊了一声:“不!”
鬼影儿一怔。
“不!”抬手抓着自己的头皮,强令自己保持冷静,安阳涪顼昂然道,“你只要给我天定宫的地图,还有必须的工具,我会想到法子出去的,一定会的!”
“不愧是安阳皇族的血脉,还算有点男人的血性,就冲这点,朕帮你!你要的东西,明天夜里,朕会送到你手中,至于其他,就要看你自个儿的运气了。”
鬼影儿闪身隐没踪迹,安阳涪顼手撑墙壁,浑身大汗淋漓,像是打了一场大仗。
事实上也确乎如此——眼下的处境,是他平生所遇最危难的,作为一个帝王,他已经失去一切,眼下留存于世的,只是条烂命而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安阳涪顼喃喃低语,不住地劝说着自己——不管怎么样,自己也要争取,争取活着离开这儿,争取,给傅沧泓一记漂亮的还击!
终于,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整个人渐渐生出股鲜活的劲气,就像一株被严冰冻结的树,在春天里重新恢复生机。
……
起风了。
外面的树叶子哗啦啦直响。
天际压着沉沉的乌云,偶尔一道电光,噼啪一声蹿过。
坐在妆镜前,看着自己的面容,夜璃歌心中忽然浮起焦躁,还有不安,仿佛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可会有什么事呢?
她不是很明白。
无意识地抓起一根簪子,握在掌中捏弄着,不提防簪尖刺破霜凝的肌肤,顿时血流如注,在梨黄的桌面上淌成一滩,夜璃歌怔然地看着,竟不觉得痛。
“你这是做什么?”一声低喝蓦地传来,受伤的手已经被男子托在掌中。
“我……不小心……”夜璃歌眼中闪过丝歉然——她真不是有意的。
傅沧泓的注意力却全在她受伤的手上,拿过细软的绢布拭去血迹,然后注视着夜璃歌:“你不是有药膏吗?快拿出来涂上。”
夜璃歌不作声,依言而行。
裹好她手上的伤口,傅沧泓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这又是怎么了?闹什么情绪?”
伏在他胸膛,夜璃歌忽然没头没脑地哭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愈发脆弱?
傅沧泓更加用力地拥紧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去:“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别憋在心里——”
夜璃歌哭得愈发厉害——她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控过。
直到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她才觉得好些,轻轻从傅沧泓怀中抽出身来:“我没事了……”
傅沧泓却没有离开,仍旧守在她身边——今夜的夜璃歌很奇怪,却让他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噼啪——”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将两人的面孔照得雪亮。
“睡吧。”傅沧泓揽住夜璃歌的腰,拥着她向床榻边走去。
夜璃歌顺从地躺下,傅沧泓仔细为她盖好被子,自己也褪去外袍躺上床。
雷声一阵盖过一阵,雨点儿有如密集的鼓声,敲击着琉璃瓦的房顶……
……
昏黄烛光下,安阳涪顼双目如电,扫过地图上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宫阁——从溏台到最近的宫门,至少要穿过三十座殿阁,之间的护卫极是严密,要逃出去,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