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5-03
果然,潜伏已久的他,确实抓到了机会,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只是接下来,这戏要如何唱?倘若唱得不好,就只会授人以笑柄。
在吏部外,委忆德又遇见了几位昔时的同事,一见到他,顿时齐齐围上来,有道喜的,有哄请宴客的,也有为他担心焦虑的,委忆德虽不惯这些人情应酬,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一时寒喧毕,他方提步迈入门内,先至自己原来的办公处,却见早已收拾干净,一名书使腆着笑脸出现在门口,语气殷勤地道:“委大人,你的东西,小的已经收拾齐整,送到上卿府去了。”
“这么快?”委忆德微觉讶异的同时,心下暗自苦笑——京城之中向来都是这样,皇帝在殿堂上打个喷嚏,不到半个时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罢了。”委忆德一摆手,随意赏了书吏一吊钱,自吏部中出来,逶迤行至一茶铺,要了碗汤茶喝过,即行再次前往宫中。
御书房。
“这是虞国来使的资料,你且细细看看吧。”
侍立旁侧的曹仁踏前一步,捧起案卷,转递给委忆德。
“微臣遵旨。”
“你听着,此次前往边城,除将十四州郡安然移交给虞国外,还要冷静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时——”说到这里,傅沧泓蓦地打住话头,旁边的曹仁立刻乖觉地退了出去。
“你且近前。”
委忆德赶紧着小碎步走到御案前,却把头压得低低地。
一枚银色令符出现在他眼皮子下:“这是梅州一带潜伏暗人的调令,朕培养的暗人,向来只认令符不认人,现在,朕将这枚令符交予你——倘若出了什么状况,你可随机应对,前提是——做得干净漂亮,不要给对方任何把柄!”
“皇上!”委忆德不禁吃了一惊,心中又是感佩又是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办差,便得到皇帝如此的信任,让他怎能不受宠若惊?
“你无须多虑,”傅沧泓一摆手,索性把话讲明白了,“朕已经调查过你的档案,证实你确是一个埋头做实事的人,所以朕,自会给你机会,只是委忆德,你千好万好,却有一事不好。”
委忆德一颗心,顿时嗵嗵乱跳起来。
“你癖好收集古墨,曾为一锭古墨倾囊相购,甚至荡尽家产,是也不是?”
委忆德顿时通红了脸,呐呐应了一声“是”。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在这儿调查对方的底细,却不知对方很有可能,也在调查你的底细,说不定你还没京城,你的相貌、性情、嗜好,所有的资料,就都已经到了对方手上!”
委忆德不禁打了个冷颤。
“所以,朕在这里给你提个醒儿,不管对方用什么来诱惑你,千万不要忘了目的,否则——”
傅沧泓说着,唇边浮起丝冷笑。
看着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委忆德后背凉风阵阵,吹得他脊梁骨发寒。
从御书房里出来,傅沧泓那沉稳得没有一丝情绪的话音,仍然在耳边萦绕。
幸好。
幸好自己过去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否则今天——
转念至此,委忆德心中那根弦儿,绷得更紧了。
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傅沧泓站起身,揉揉有些发酸发胀的脖颈,徐步转入内殿。
夜璃歌仍然静静地躺着,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喂她参汤,为她换洗衣衫,擦洗身子,所有事务亲力亲为,不许他人插手,在他的悉心照顾下,夜璃歌的面容非但没有凋颓,反而光华流溢,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璃歌。”傅沧泓将她抱起,半拥在怀中,轻轻摩娑着她柔嫩的面颊,眸底忽然一阵酸楚,“你要折磨我多久?才肯罢休?纵然我有天大的错,你也醒来,看我一眼啊……”
一滴冰凉,忽然坠入他的颈间,傅沧泓猛然一凛,立即坐直身子,凝眸细看,却见夜璃歌眼角晶润,似有泪光。
“璃歌,你听到了,你听到了是不是?”傅沧泓轻轻晃动着她的肩膀,“璃歌你醒醒,你醒醒……”
声声呼唤,悱恻缠绵,就连窗外的月儿,都似不忍再听,悄悄藏进了云里……
……
次日早朝,大臣们发现,皇帝两只眼里布满腥红血丝,神情异常倦怠。
吏部尚书袁烨出列,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皇上,兹有浒州等三位郡守,或病亡,或告老归乡,请皇上定夺新的人选。”
“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何必来烦朕!”傅沧泓极其烦躁地一摆手。
众臣顿时噤声,均能感觉到,从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重的戾意。
“无事免朝。”冷冷扔下四个字,傅沧泓调头便走——不知道为什么,夜璃歌沉睡的日子越久,他越是想呆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错,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安静地看着她就好。
回到龙赫殿,傅沧泓朝服未去,立即叫来火狼:“杨忌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没有。”
“催催,去催催。”傅沧泓浓黑眉头高高隆起。
“……是。”
……
雾霓山。
这里远离宏都已经四百余里,杨忌背着药篓,手执锦囊,穿过一株株蓊郁的树。
泌冷的山风扫过,头上枝叶沙沙地响。
忽然间,杨忌停下脚步。
他似乎隐约听见,有什么人在轻声地哼唱。
“凤兮凤兮,翔于九天,栖桐木兮,华翎煌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