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涪顼的手抖了一抖,再抖了抖,他以为自己想笑,却终究没能笑得出来。
面对满空的阳光,他忽然间回想起,数年前在宣安大殿上看到她的第一眼,整个心房瞬间被阳光充满,想要她的心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他不管不顾地喊出来。
辗转,再辗转,磋磨,再磋磨,直到今天。
他张开双臂,想拥抱她,却到底没有,却是那女子自己走上前来,拥住了他。
“安阳涪顼,如果我会给你带来伤害,你会怎么做?”
安阳涪顼一怔,立即毫不犹豫地答道:“保护你,夜璃歌,不管爱上你的后果是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义无反顾,至死不渝。”
夜璃歌合上了眼眸。
好吧,安阳涪顼,这就是我想听到的,也是我想要的。
“那么,我们成婚吧。”
次日辰时,皇帝在宣安大殿上,公布了这个消息,很快,它如长了翅膀的鸟,飞向每一个角落,掀起层层叠叠的波澜,甚至远及海外诸岛,而整个皇宫,就像是波澜冲击的中心,几乎摇摇晃晃。
强大的舆论波中,唯有安阳涪顼,始终屹立不倒,他终于展现了一回男人的风采,男人的魅力,对于所有的质疑,统统不给解释。
储秀阁。
倚在栏边,看着下方满园眉眼清冷。
冷。
是那种透骨的冷。
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
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心中问道。
是啊,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想这样做,并不想把安阳涪顼给牵扯进来,可到底是谁修改了命运,将她一步步推到生与死的悬崖边缘?
她用力摇头,想要摆脱那种被束缚的痛苦,却被束缚得更紧。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就像一张网缠在她身边,让她无法呼吸。
“沧泓——”她不由痛苦地喊了一声,但是回答她的,只有几许幽冷的风。
“夜璃歌。”
董太后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夜璃歌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冷锐的眸子。
“你想做什么?”董太后终究是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眼眶里的瞳仁放得极大,“你到底想做什么?”
“董太后,”夜璃歌抬起手来,慢慢拉开她的手,诡魅一笑,“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我嫁给安阳涪顼,好好地辅佐他,成就一番鸿图霸业——只要我,成为璃国的皇后,这个天下,迟早都会划归璃国的版图。”
董太后惊愣地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能相信你吗?”
“我说过了,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夜璃歌松开她的手,转头看向对面铺着黄色琉璃瓦的屋脊。
面对她的镇定,董太后心中的疑虑一点点平淡下去。
夜璃歌的面部轮廓,柔美得就像一朵琼花,却给人一种刚毅,刚毅到极致,可以撕天裂地的犀锐感。
董太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决断出了错误,但她仍然决定,相信她一次。
……
夜府。
夜天诤与夏紫痕,两两相对,坐在院中石桌边。
不得不说,女儿的这个决定,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逆转了?
“天诤。”夏紫痕碰碰夜天诤的胳膊,“你,不进宫去瞧瞧女儿吗?”
“瞧?”夜天诤苦笑着摇头,“现在,连我都是一头雾水了。”
“璃歌不是那种容易改变心意的孩子,除非,有什么奇特的事发生了。”
夜天诤没有答话——所有的一切大大出乎意料,以至于让他根本没有法子,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再等等看吧。”终于,他幽幽一叹,这样答道。
……
整个龙赫殿里一片狼藉。
从来没有人,见过皇帝发如此大的脾气。
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给砸了个精光。
傅沧泓像一只狂怒的豹子,冲突来去,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地方。
嫁了。
嫁了。
夜璃歌,你居然就这样嫁了!
真的以为我傅沧泓很好欺负?还是你觉得,那些誓言,我只是说着玩?
“火狼!”
“属下在!”
“传令兵部,立即调集所有精锐部队,还有粮草——朕要,朕要——”
“皇上!”
“你什么都不用说!”傅沧泓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目露狰狞,“这一次,朕要灭了璃国!不再有丝毫的犹豫!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你不是想让朕,做一个叱咤风云的帝王吗?”
火狼蓦地屏住了呼吸——他是想让傅沧泓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但这场战争,不应该因为一个女人而发起。
他想阻止他,可是,面对皇帝那双冷毅逼人的眼睛,他就知道,纵然全天下人加一起,也挡不了他。
他对那个女人的执著,已经超出了生命的底限。
不死不休。
火狼走了。
大殿里沉寂下来。
男子像一头冷怒的狮子,一手踞案,双眸洞射着寒芒,他死死地盯着对面屏风上,那一只翎羽斑斓的凤凰。
凤凰。
那是他爱上的女人。
第一次在炎京街头遇见,就锁了心定了魂的女人。
夜璃歌,此一生一世,我傅沧泓,非你不可,可是为什么你给我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深烈的伤害?
夜璃歌,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到底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