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炎京凤凰啊,试想这北宏国内,除了傅沧泓及他手下那几大高手,有谁,能拦得住她?
出皇宫后,夜璃歌迅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改容易装,然后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碧绮罗,上好的碧绮罗——”一声叫卖忽然从旁侧一家铺子里传来。
夜璃歌一怔,遂停下脚步,侧目望去,但见一个穿着华丽,手拿尺子的青年伙计,正拿着一胥绸缎,卖力地招呼着客人。
碧绮罗?
没有多想,她已经提步迈过店门,沉声言道:“给我来一匹。”
“客官,楼上请,有比这更好的,颜色艳丽,织纹新颖,您可以慢慢挑选。”伙计脸上堆叠起殷勤的笑容,欠着身子让到旁侧。
“好。”夜璃歌随意打赏了两个小钱,举步踏上木梯,上了二楼,即有眉清目秀的小僮打起帘子迎出,将她迎至雅阁内。
少顷,青年伙计捧了壶香茶,出现在夜璃歌的面前。
他先将茶壶搁到案上,然后冲着夜璃歌深深一拜,恭恭敬敬地道:“大小姐。”
“你是谁的手下?”
“回小姐,小的隶属夜逐统领分管。”
“嗯。”夜璃歌点头,“他传消息来了?”
“是。”伙计颔首,却蓦地抿住双唇,夜璃歌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不说了?”
“恕小的斗胆问一句。”
“什么?”
“小姐现在心中,可还有璃国,还有夜府?还有司空大人吗?”
夜璃歌猛然一震,竟有些不敢面对那双朗冽的眸子,遂将视线聚焦于茶壶上:“府中若有事,你只管道来。”
“一个月前,老爷自己只身出府,从那以后,再没有回来,塔桑骑兵犯境,皇上命卢明勤将军出战,卢老将军力战而亡,英勇捐躯,璃国内再无人敢出战,皇上不得已,命夜方率领夜府护卫,前往边城抗敌。”
夜璃歌听着,双眸一点点沉下去,手指下意识地扣住桌沿,任清晰的痛楚沿着指尖一直蔓延至身体深处。
雅阁内一时静寂。
“夫人呢?夫人如何处置?”
“依照老爷的吩咐,夫人命府中上下人等原地待命,不得有任何妄动,可是夜逐统领他——”
“他怎么样?”
“他担心,有人要对夜府下手。”
夜璃歌阖上了双眼——不是担心,而是事实,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的事实。
凡是身在高位的人,一般都容易招来旁人的嫉妒,不管你处事再怎么圆滑,待人再怎么得体,都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倘若你一直掌权,一直得势还怕,若有一日你失势,所有往昔看不见的明枪暗箭,便会刹那间显现,厉害的时候,能置你于死地。
譬如夜天诤。
满朝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尽忠为国,都知道他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但不乏有人,嫉妒夜天诤的权势,想要取而代之,可畏惧于夜天诤的威信,长期以来并没有人真敢做什么,可是现在,皇帝的态度,分明是给了人们某种提示——夜家要走霉运了——夜璃歌背弃了璃国,夜天诤被皇帝削职,那一层一直笼罩在夜府上空的光环就此消逝,试想想,岂没有一两个小人,出来兴风作浪的?更何况,出来的还不是小人。
伙计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存着丝敬畏——凡是夜府中人,对于这位干练果决的大小姐,无不是敬畏的,只因她判断局势的能力,处理事情的手法,有时候,比夜天诤更高出一筹,夜逐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也有让夜璃歌回炎京援手的意思——夜府中的上上下下,心中都十分明白,倘若想继续“靠”着夜府这棵大树,夜璃歌,乃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你先下去吧。”轻轻地,夜璃歌吐出一句话来。
伙计行了个礼,转身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那远远近近鱼脊似的房梁,夜璃歌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爹爹去向不明?现在会身处哪里?塔桑为什么会派骑兵攻打璃国?这一切纷扰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
金瑞、虞国、北宏、璃国……本以为,只要藏在傅沧泓的身后,就可以躲开一切的激流与漩涌,可事实真是这样吗?只怕傅沧泓本人,也难挡一切,朝着终端运转吧?
在这样一盘复杂而微妙的局中局里,自己所承担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所有的事,看似毫无关联,其实仔细一思考,却都能找出某些千丝万缕的痕迹来,若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变化,事情都不会是今天的模样,也不会是以后的模样。
璃国……
微微沉吟着,夜璃歌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极目望向远方——其实,她倒很想抽身,不去照管璃国的事,一心一意呆在傅沧泓身边,怕只怕——
怕什么呢?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