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的门扇外,火狼远远瞧着那个女人,心内忽然一声叹息——她还那么年轻,感情上的挫折,却让她变得苍老,而这一场坎坷之中,他也承担了相应的戏份。
仔细想了想,火狼提起脚来,迈过门槛,悄悄走到她身后。
“想过离开吗?”
“什么?”纪飞烟转头,怔愣地看着他。
“离开这儿,到别处,重新开始生活,天下这么大,你可以另行选择的……”
“另行选择?”纪飞烟抬起头,凉凉一笑,“我可以另行选择,那么他呢,他该怎么办?”
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火狼一时间沉默不语——纪飞烟说得没错,纵然她可以离开,可这个孩子——
“也许,我可以说服皇上,让你迁出皇宫,住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对你,对孩子,都会好些。”
纪飞烟垂下头,以沉静的姿态,认可了他的建议。
从蔚华馆中出来,火狼立即赶往龙赫殿,远远看见月光下那极其和谐的一幕,不由怔住,一时变得踌躇不决起来。
“沧泓。”瞧瞧天上的星辰,夜璃歌放下手中的琉璃盏,“该回殿歇息了,明日你还得早朝呢。”
“好。”傅沧泓点点头,站起身来,携着夜璃歌出了亭子,眼角余光处,却朝殿门的方向扫了扫。
直到龙赫殿中声息俱无,火狼方才悄然闪进。
黑暗里傅沧泓的脸庞模糊不明。
“什么事?”
“是,是小皇子……”
“怎么啦?”
“属下想,能不能让小皇子,搬到华景苑去?”
“哦?”傅沧泓墨眉往上一挑,陷入深思之中——对于自己过去那一段“荒唐”的过往,他始终不愿意怎么面对,而且下意识地选择逃避,至于纪飞烟和那个皇子,则是巴不得他们能够从这世界上消失才好。
可,那分明是他犯下的错,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呢?
“你看着安排吧。”淡漠撂下一句话,傅沧泓侧身掩入黑暗里。
火狼瞪大眼,心中忽然掠过丝寒凉——他的皇上,果然本性未移,对于除夜璃歌之外的人,和事,始终是那样地无情。
放下锦帐,傅沧泓悄悄躺回被窝。
夜璃歌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
傅沧泓一怔,于昏暗里瞪大双眼,仔细去看女子面容,却见她双眸微阖,神色安然。
于是他略有些慌乱的心,也很快平定下来——他相信,以她的聪明,不难揣度到什么,若她不计较,若她选择原谅,虽然他心里难免有些磕绊,却会尽力去抚平,继续他们的爱。
次日起来,傅沧泓去上早朝,夜璃歌起身,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一身简便衣装,交代曹仁说自己想单独走走,便出了龙赫殿,往蔚华馆的方向而去。
火狼正在招呼着几名宫侍帮着纪飞烟收拾东西,冷不防看见夜璃歌走来,一时不由怔住。
夜璃歌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到纪飞烟身上:“我们谈谈,可以吗?”
纪飞烟的脸色很冷,眉宇间的神情甚是倔强,抿着嘴唇跟在夜璃歌身后,走到一棵梧桐树下,立定。
“有什么话,你说。”
“你恨我,是不是?”
纪飞烟抬眸,目光忽然变得尖刻:“难道我不该恨你?”
“你恨我,是因为我夺走你深爱的男人,还是因为,占据了你想要的位置?”
“这两者有区别吗?”纪飞烟愤怒地叫起来,“夜璃歌,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是不是,其实你,其实你——”
她忽然间说不下去,因为她确实说不下去,跟她对决的无数个回合,她从来就没有赢过一次,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无论是在万里之遥,还是咫尺之近,始终盘踞在那个男人的心底。
他爱她。
且只爱她。
不只为她倾国倾城,不只为她聪明绝顶。
就是爱她。
或者这种爱,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
纵然她拔出剑来对准他的胸膛,他还是爱她。
“见鬼!”纪飞烟忍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个女人叫夜璃歌,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夜璃歌?
“如果可以,放下吧,”夜璃歌忽然轻轻地道,“其实从生到死,有时候,只是一眨眼间的距离,不如学会放下,会快乐很多。”
纪飞烟一怔,那些送到唇边的污言秽语,忽然间散去,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情敌,脑海里闪过道奇妙的亮光。
有些解得为何傅沧泓爱她,且始终只爱她。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难以形容。
“夜璃歌,”她转过头去,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请你好好照顾延祈,如果那样,我就不再恨你,也不再恨他。”
“你不会死的。”夜璃歌凤眸清澈,像是两颗明珠,“你会好好地活下去,你会明白,一个女人活在这世上,所拥有的,不一定只是男人的爱。”
“呃?”纪飞烟惊讶地张大了嘴——一个女人活在这世上,为的不是男人的爱,那还能是什么?
夜璃歌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清远的天空。
是的。
不明白,这世间很多女人都不明白,她们终其一生生活在男人的庇护下,自然,看不到自己内心深处更真实的东西。
而她看到了,很早就看到了。
看到了生命的寂寞,也看到了生命的真诚,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