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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
长长的更声响彻整条长街,因为备战的关系,炎京城中实施了宵禁,故而往昔的繁华一扫而空,显得格外冷清。
几条魅影从高高的宫墙上掠出,迅速奔向司空府。
厢房之中,一灯如豆,红纱帐里,夜璃歌静静地躺着。
窗扇裂开一道小小的缝,寒色亮光像萤火般稍纵即逝,一切旋即归于平静。
半晌,夜天诤从暗门里闪出,复至榻前,揭开被子,从夜璃歌身上取下枚极小极小的梭形暗器——还好自己早有防备,知道董太后会这么做,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可是,若董太后知悉伏杀并未成功,只怕会一二再,再二三地暗施毒手,为今之计,只能安排妻女暗暗潜出京城,流逸江湖。
“天诤——”一声轻唤忽然从后方传来。
“紫痕?”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夜天诤面色微凛。
夏紫痕瞪他一眼:“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哪——”夜天诤忍不住轻叹——差点忘记了,自家夫人的智慧,实不在他这个当朝司空之下。
“你自己小心些,别跟董太后硬碰,若实在不行,就设法离开炎京,我自有法子接应你。”
夜天诤脸上顿时堆满笑意,觉得这些天来压在心上的乌云,忽然间都散开了。
仔细计议一番,夜天诤亲自将妻子女儿送上马车,看着马车驶离司空府,方才定下心来,至于夏紫痕要如何离开炎京,要如何隐遁天涯,他反倒不担心了,因为,凭夏紫痕的江湖经验,要做到这些,绰绰有余。
现在,他可以集中精力,想想璃国和北宏之间,尖锐对立的局势了。
那两个男人,那两个如上弦之箭一样的男人,都抱着决一死战的信念,劝说任何一方退出,都是不太现实的。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来的状态呢?
辗转思复着,窗纱上已经泛起淡淡的白色。
“璃歌!”
突如其来地,外面传来声高喊,接着,披头散发的安阳涪顼如一阵旋风般卷进,于房中张皇四顾:“璃歌呢?”
夜天诤不提防这么一出,当下站起身来,敛袖伏拜:“微臣参见皇上。”
“我问你,”安阳涪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璃歌去哪儿了?”
“皇上,你先坐下来。”
夜天诤把他摁在椅子上,尽力用和缓的口吻道:“微臣让人,把璃歌送去翠屏山了……”
“翠屏山?”安阳涪顼先是一怔,稍稍安静下来,“这样也好……”
“皇上,”夜天诤半跪于地,用无比诚挚的眼神看着他,“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现在与傅沧泓开战,并不明智……”
他话未说完,安阳涪顼便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整个人跟着跳起:“你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朕不如傅沧泓?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皇上!”夜天诤站起来,“这和皇上并无干系,实是我朝的国力,兵力,都难与北宏抗衡!”
虽然这实话让人听人极不舒服,夜天诤还是直言道出。
“无法抗衡?”安阳涪顼转头看着他,目露狰狞,“那你觉得该怎么样?要朕向傅沧泓俯首认输?或者,大开城关,让他凌虐我大好河山?”
“皇上!若皇上肯退让一步,微臣愿前往虎丘城,与傅沧泓议和!微臣有十足十的把握,说服他退兵!”
“然后呢?”听闻此言,安阳涪顼稍稍冷静下来。
“皇上应当秣马厉兵,等待国势强盛,再与傅沧泓一决高下!”
安阳涪顼完全沉默了——经历如许多的磨炼后,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世事毫无所知的贵族子弟,也深知夜天诤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正理,可是他心中那口怨气,无论如何,却咽不下去!
“不!朕不能忍!朕不能忍!”安阳涪顼来来回回不停乱转,情绪再次失控,尤其是想起大婚前夜,在碧倚楼中看见的那一幕,他便不禁阵阵心如刀割,“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宁愿死在他的剑下,也不要再这样窝囊下去!”
劝不住了。
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劝不住了。
“那么皇上,请给微臣一点时间吧,让微臣分析一下敌我双方的优势与劣势,制订出详尽的作战计划,在最大程度上,争取胜利,可以吗?”
“好!”安阳涪顼重重点头,蓦地握住他的手,满眸热切,“夜司空,朕知道你熟读兵书,腹藏韬略,有你坐阵,我军定能大赢。”
夜天诤唯有苦笑。
说实话,他从来不愿与傅沧泓正面为敌——那个男人的可怕,只怕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从惊虹别院第一次对局起,他就深深明白,这个男人,将来定是一代豪雄。
英雄难过美人关。
所以,天底下能制得住傅沧泓的,并非他夜天诤,而是夜璃歌。
纵然傅沧泓顾忌夜璃歌,明面儿上不敢对他如何,但背地里会不会做手脚,却实在难料。
傅沧泓是个理智的男人,但倘若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必然是已经被逼到非常痛苦的境地。
一旦他走火入魔,天下间只怕再没人能够拦得住他。
和一个疯子对决,任凭如何文韬武略,也要吃尽苦头。
夜天诤不怕他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