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月居,远远却见傅沧泓立在廊下,看着院中的假山石发呆。
“怎么了?”夜璃歌踏上石级,轻声问道。
“你以后,最好别再过问蔚华馆的事。”男人莫明其妙地冒出一句。
“为什么?”
傅沧泓嘴唇动了动,却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他不喜欢纪飞烟,并不单因为她动机不纯,贪欲过重,更因为,她的心里蛰伏着一头阴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出来伤人。
当然,夜璃歌也是个很犀利的女人,她们俩唯一的不同在于,夜璃歌伤人,必是明面儿上的,不管对方是多么凶狠的敌人,譬如杨之奇,她都不会玩借刀杀人之类的毒计,而是亲自动手,可是那个女人——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这些话,他也没法给她讲,因为他知道,纵然说了,她心里一定会抗拒。
很奇怪。
或许,只有自己盯着那个女人。
毕竟,这算是他犯下的错误。
“回去吧。”摇摇头,他转开话题,“大婚的礼服已经做好,去试试看。”
“嗯。”夜璃歌也没有再在纪飞烟的问题上纠缠下去。
一进屋子,果见两套大红礼服放在桌上,蟠龙团凤的图案,滚着金边儿。
傅沧泓亲自拿起女式的那件,披上她的肩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嗯,还不错,你觉得呢?”
“你说好就行。”夜璃歌恬恬一笑,也拿起另一件,搭上傅沧泓的肩膀。
“看来这一次,御衣司的师傅们还是颇用心,沧泓,你要好好奖赏他们哦。”
“当然。”傅沧泓见她开心,自然也变得欣悦起来。
“皇上,夫人。”
“何事?”
“御膳房的羹汤……已然备得。”
“送进来。”傅沧泓摆手。
当下曹仁捧着漆盘,踮着脚尖走进,盘中一碗羹汤,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傅沧泓端起汤,拿过银匙,亲自舀了一勺,喂到夜璃歌唇边,柔声道:“喝吧。”
淡淡的香气飘进夜璃歌鼻中,黛眉不由往上挑了挑。
“怎么了?”
“这汤……”扫了声色不动,“我不喜欢,先撤下去吧。”
傅沧泓是何等精明之人,当下察觉到异样,正要发作,仔细想了想,到底控制住自己,只朝曹仁一摆手:“退下。”
曹仁后背却早已冷汗淋漓,哪里敢多言一个字,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你好好休息。”握着夜璃歌的手,傅沧泓把她搀到床榻边,看着她躺下,又替她盖好被子,复站起身。
“你去哪儿?”夜璃歌伸出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袖。
“御书房里还有几本折子,我去批了。”
夜璃歌却仍然抓着他,没有松手。
傅沧泓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透露着几丝倔强。
“沧泓,不要动怒。”
“我没有动怒。”傅沧泓言罢,轻轻掰开她的手,徐步走了出去。
纱帐垂落,遮蔽了夜璃歌那双含着忧虑的眸子。
……
御膳房。
“说,今日的羹汤,是谁做的?”
“是,是小的。”一名御厨跪在地上,簌簌地发抖。
“你做的?”傅沧泓双眸冽沉,隐着股子跳蹿的戾光。
“是。”
“除你之外,可有人动过?”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奇怪了。”傅沧泓再扫了他一眼,“曹仁,把那碗汤端过来。”
曹仁立即托着漆盘近前。
“让他喝了。”傅沧泓一声低喝。
御厨面如死灰,瘫坐于地,眼睁睁地看着曹仁举着银碗走到自己跟前,捏开自己的下颔,将整碗汤灌进了喉中。
“呜——呜——”御厨捂着肚子,在地上连打两个滚,四肢抽搐小片刻,立时气绝。
好烈的毒性!
御厨房里顿时一片死寂,皇帝身边像是搅起团龙卷风,可以将一切粉碎。
“曹仁。”
“奴才……在……”一屈双膝,曹仁跪倒于地。
“传朕旨意——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杖毙!”
“扑通扑通”,御厨房里所有人等纷纷跪倒,却没有人敢求饶。
“皇上,”恰在这令人窒息的关头,火狼匆匆奔进,“夫人命属下,送来这个。”
接过他递来的纸条扫了一眼,傅沧泓怒气稍平:“统统发配去辛者库,再不许踏入御膳房一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御厨们痛哭流涕,如蒙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