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法子。”傅沧泓点头,“但我更担心的,却还是虞琰。”
“为什么?”
“以杨之奇阴鹜的性格,你觉得,他会轻易放弃对璃国用兵吗?”
“你是说——虞琰表面答应我罢兵休和,其实,却暗中另有安排?”
“不是不可能,”傅沧泓伸手摁住剑柄,“再者虞琰本人的城府,也是深不可测。”
夜璃歌眉峰紧紧蹙起——傅沧泓的担忧,她也认真想过,但始终没有什么好的对策。
“不过,据眼前的情形来看,虞琰确实并无与璃国继续战争的打算,这对于璃国而言,乃是一个转机,只要你父亲解决掉璃国内部的隐忧,以董妍的才智——”
说到那个莫测高深的女人,傅沧泓眼里却划过丝冷然——那个女人,到底在这场戏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全心爱护儿子的母亲?还是璃国的皇后?抑或,还有第三重,第四重身份?
提到董妍,夜璃歌也沉默——她从来不怀疑董皇后对安阳涪顼的爱,可是这种爱,如果过于强烈,也会让一个女人,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来。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
遇到的问题,也似乎,越来越多。
而且,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不管是虞国与璃国,还是天承大陆诸国间那种微妙的平衡,迟早会被打破。
曾经,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便能阻止《命告》中预言的发生,这样她就可以抽出身去,与傅沧泓双宿双栖,可是后来,她才慢慢觉察出,所有事情的走向,远远超出她的想象——遇见的人越是多,经历的事越是多,她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沧泓。”禁不住伸出手去,夜璃歌紧紧地抱住傅沧泓壮实的腰身。
难得见到她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情,傅沧泓心中微软的同时,也添了丝怜惜,柔声道:“你怎么了?”
“我……”夜璃歌也无从解释心中那丝惶恐,此时的她禁不住生出种想法来,但愿就这样长长远远地陪着他,和他一起,藏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静静终老,权利富贵都不再重要,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便好。
“放心,”傅沧泓转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用赌咒发誓的语气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你。”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摩娑着,而此时的夜璃歌,完全跟普通小女人没有任何不同,在他怀中微微地颤栗着,寻求着他的呵护。
反是这样的她,让傅沧泓心中生出某种满足,还有丝丝甜蜜。
“夜——”
宫门忽然敞开,一名宫侍冒冒失失地闯进,陡地看清殿中情形,赶紧忙忙地退了出去,立在殿门外,语声略显促乱地道:“启禀夜小姐,皇上有请。”
“哦。”放开傅沧泓,夜璃歌直起身来,理好衣裙上的皱纹,沉声答道,“你先走一步,我们随后便至。”
“是。”宫侍应了声,转身急急匆匆地走了。
傅沧泓与夜璃歌对视一眼,方取了惊虹照影,插回鞘中,离开章福宫,往建元殿而去。
……
“敢问虞皇,可是有要事相商?”
“不不不,”虞琰摆手,脸上满是笑意,“二位不必如此紧张,且听朕细说。”
夜璃歌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
“再有六日,便是虞国一年一度的凤华节,这个节日,是属于虞国所有待嫁少女的,依照俗成约定,凤华节当日有大型舞会,故此,朕想请夜小姐,在会上倾城一舞,以为节日增光添彩,不知夜小姐……”
“为什么是我?”
“天下人皆知,夜小姐一舞,能令九天凰落,敝国民众仰慕已久,望夜小姐能稍予满足。”
似乎,并没有理由拒绝。
“据我所知,虞皇的胞妹虞绯颜,不但是虞国第一美人,而且舞技精湛,足堪当此大任,虞皇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往年的凤华节,皆是陇阳郡主独领风骚,民众们难免会失去新鲜感,况且,夜小姐凤落虞国,实是难得,朕也知此举唐突,但望小姐念在两国交好的份儿上,满足敝国民众的这一点好奇心。”
虞琰在“两国交好”四个字上,刻意加重语气,夜璃歌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唇角挑起丝冷笑,却并不打算跟他继续“勾斗”,抱拳躬身道:“虞皇如此诚意,璃歌自当应之。”
“如此甚好,”虞琰拍掌大笑,“来人!”
旋即,宫侍鱼贯而入,手中俱各捧着金漆托盘,装盛着珠光闪闪的头饰,华丽的五彩凤衣,甚至还有一双缀满宝石的金丝履。
敢情对方,早有准备,夜璃歌眼里闪过丝锐光,视线飞快从虞琰脸上扫过,却只看到他一脸“诚挚”的笑,不藏丝毫奸狡。
沉默了一瞬,夜璃歌方道:“请虞皇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先送到章福宫去。”
“这是自然。”虞琰连连点头,“但不知,夜小姐还需要什么?”
“不需要什么了。”夜璃歌心中那丝怪异愈发地强烈,只想从这里逃出去,一把拉起傅沧泓的手,她俯身向虞琰告辞道:“若无他事,璃歌暂请别过。”
“夜小姐随意随意。”虞琰也不加挽留,目送他们离开建元殿,脸上的笑随即收起,换成一层薄冰似的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