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功!
夜璃歌暗暗纳罕,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竟然会撞见一个“胸怀绝技”之人,看来江湖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这人力大、难缠,兼之满眸凶光,定然是个亡命之徒,不宜与之硬拼,尤其是,自己这边还有两个“文弱”之人,当下,夜璃歌朝傅沧骜一使眼色,傅沧骜立即一手扯住西楚泉,一手扯住老残,将他们俩“拎”了出去。
再说肉山男人,见两次袭击均不得手,也变得极度冷静下来,站直身体恶狠狠地盯着夜璃歌,粗大鼻孔一开一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忽然间,他大喝一声,胳膊一伸,将那瘦弱的妇人提到跟前,抬手掐住她的脖子,冲着夜璃歌满脸狞笑:“把银子都给爷留下,否则爷立即杀了她!”
夜璃歌的眼眸瞬间冰冷,那自全身而下散发出的冽威,令汉子后脊梁上寒意顿升。
如果他够知趣,便该立即放下妇人抱头鼠蹿,可他大约凭借自己的功夫在地方上跋扈得太久,全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理儿,更不知道,夜璃歌已经动了杀机。
其实,拿妇人的性命来要挟她,根本毫无意义,一则她并不是个心存仁慈之辈,二则,她与这妇人,不过是萍水相遇。
用哪一种方法,让他死得更加难看呢?夜璃歌默默地算计着,眼角余光扫到桌上的菜羹,心内却是一动。
她与那男人,不过四五尺的距离,倘若贸然动手,必然会伤及无辜,不过瞧那男人的脸色,绝对不会给她太多的时间。
“银子,我给你。”
忽然间,她露齿一笑,仿若云破月明,满屋生辉,更生辉的,是那一锭一锭放上桌面的银锭、金元宝、珠钗、夜明珠、宝石……
肉山男人的眼越睁越大——他混迹江湖数十年,却到底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哪曾见过如此多的财货?
利令智昏。
这一招,对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有绝大效用。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松开了手,贪婪地扑向那一堆财物,满眸红光乱蹿:“发财了!哈哈!发财了!”
夜璃歌借机对那妇人使眼色,妇人明白过来,哆嗦着双腿往一旁挪去,闪入内间。
“你叫,什么名字?”芳唇微启,夜璃歌忽然极轻极渺地问道。
“张一得。”男人答应了一声,抓着元宝的手摁着桌面,抬头看向夜璃歌,“干嘛问这个?”
“好给你立碑啊。”
夜璃歌那一笑,可谓是倾国倾城。
直接眩晕了张一得残存的理智。
所以,他死得很“安详”,也很“甜蜜”。
或许是觉着见到天上的仙女,因而死而无憾。
那是一双木制的筷子,自张一得前胸而入,深深插入他的身体,连一丝脏血都没有流出来。
慢慢地收起自己的银两,仍然放回腰间锦囊中,夜璃歌这才转身,莲步姗姗地往外走。
初秋清澈的阳光洒下来,让她愈发美得不可方物。
西楚泉怔怔地看着她,眼底的情愫,很复杂很复杂。
就在夜璃歌带着他们,准备离开之时,一声惊恐的哭嚎忽然响起,那瘦小妇人连滚带爬地跌出,猛然抱住夜璃歌的腿:“死人,死人了……”
“别怕。”夜璃歌伸手拍拍她的头,“像这样十恶不赦之人,早该去地狱报道。”
妇人却只是摇头:“姑娘你不知道,他是附近百荻山上的土匪头目,你杀了他,原不打紧,可这一村一镇的人,都会遭殃啊……”
就这么会儿功夫,原本空空荡荡的客栈门外,已经围上一大圈子人,男女老少个个皆有,都用那种空洞的、麻木的、冷漠的,甚至是阴骛的目光,看着夜璃歌。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人,都不对劲。
像是长期受着某种压抑,却又不敢反抗,久而久之变得麻木不仁,变得……自私刻毒。
也包括,脚边这个呼天抢地的女人。
一股与生俱来的厌恶,从夜璃歌心中升起。
厌恶。
她生来厌恶弱者。
更厌恶一味屈服强权,不知反抗的弱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譬如适才那个张一得,她相信他的恶行,这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与他拧着干,纵使现在他死了,他们担心的,却仍是另一个问题。
这些人……在她眼里贱若蝼蚁,她大可以拂袖而去。
可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忽然颠颠地从人群里奔出,看着她腰间长剑,满目祟拜地道:“大姐姐,你是侠女,对不对?我听爷爷说,侠女不怕土匪,挥一挥剑,就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是不是?”
夜璃歌柔和了眸子。
他眼中丝毫不搀杂质的信赖,和那种稚嫩的淳朴,终是挑起她心底的那丝柔软。
就像在石荒岛上,第一次看到西楚泉。
他虽然通身冷漠,却有一种干净的气息。
有些人,让人一望,便知其善其恶,其净其纯。
她喜爱这样的人,更希望他们,一生不变其心。
“你相信大姐姐?”
“嗯。”小男孩儿重重点头。
“为什么?”
“姐姐是好人!”
好人么?
夜璃歌凉凉地笑了——像她这样满手血腥的人,也可以算作是好人么?
或许,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