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来甜腻,岚琪想在心中多回味片刻,未及时出声接上,玄烨反问:“怎么,你不信?”
岚琪巧笑嫣然:“信,从来你说什么我都信。”
玄烨道:“朕的确是哄你高兴才说的,可这话只有如今说才有分量,早二十年,朕说还记得你从前的模样,那不稀奇,如今说起来一晃三十多年,真真不可思议。”
岚琪始终笑而不语,玄烨却不厌其烦地絮叨着那些往事,他乐意说的话,说多少遍都不在乎,可他不愿说的话,往往半个字也不会提起,两人绕着湖畔走了一整圈,皇帝也没有提朝会上的事。之后玄烨回清溪书屋,岚琪独自回到瑞景轩,听下面的人禀告打听来的话,才知道那个和自己谈笑风生散步赏雪景的人,不久前刚在朝会上说出了冷漠无情的话。
环‘春’亦是唏嘘,啧啧道:“皇上当众说良妃娘娘罪籍出身,奴婢若是八阿哥,心也碎了。”
岚琪叹道:“父子情,怕是不能够了。”想一想方才的光景,更疼惜玄烨,道,“他一句话都没提起,和我走了半天,只说了好些往事。那会儿觉得他是逗我高兴,现在想想,他未必不心痛,未必不是在怀念过去,而他必然是担心,连我都无法承受这句话,怕我觉得他心狠,才不说的。”
环‘春’问:“娘娘会可怜良妃吗?”
岚琪颔首:“有几分。可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皇上,我也会站在他背后,反正觉禅氏,从来没在乎过这些。”
正如她所料,良妃根本不在乎什么罪籍什么名声,惠妃如今生不如死,晚年要每天看着儿子被监禁而不得善终,她活着的人生目标已经达到。她做任何事从不需要别人的肯定,别人对她如何评价,几十年都不曾对她有过任何影响,至于八阿哥,如今不需要再利用他,对她来说更是可有可无。.
今天皇帝那句话传回宫里时,香荷哭着说八阿哥一定伤心死了,可良妃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而八阿哥一出畅‘春’园,身子就软了,被九阿哥十阿哥合力送回八阿哥府,直接搀扶到卧房,身子烧得火球一般,找来大夫诊治,众人七手八脚地忙碌着,好半天才见消停,八福晋神情紧绷地站在边上,方才十阿哥告诉她今天朝会上的事,直叫他寒彻心骨。
这会子八阿哥昏睡着,八福晋见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便来请两位兄弟说:“九弟、十弟,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找你们,眼下他需要静养,那些事反正和我们也没关系了。”又皱着眉头说,“外头好些大臣‘门’客要应付,你们打发了他们再走可好?”
两人答应帮忙去应付那些人,并说要从宫里请太医,八福晋却阻拦:“太医暂时不必,等你们八哥醒过来,让他自己决定。”
十阿哥上前道:“八嫂您好好照顾八哥,一定让他好起来,老爷子是糊涂了,今儿说的话明天指不定就忘记了,别叫八哥太伤心,其他几个都难成气候,等老爷子醒过味儿,他就知道离不开我们八哥。”
八福晋漠然道:“但愿如此。”
可十阿哥的算盘打错了,皇帝不仅清晰地记着他说过的话,隔天听说八阿哥染病,不冷不热地关切了几句,连请太医的话都没提起,之后再问诸大臣选新太子的事,四阿哥却意外地说,既然二阿哥是被魇镇导致疯魔,如今裁了清醒了,不该把他继续监禁在咸安宫里,求父皇开恩降旨,释放二阿哥,还他自由。
虽然附和的大臣寥寥无几,但皇帝却松口了,命人将二阿哥从宫里接来畅‘春’园,当着几位重臣和众阿哥的面,宽恕了二阿哥的罪过,虽然他要继续住在咸安宫里,但不必再被囚禁,只要不坏了内宫规矩,就可以自由出入。
大臣们看在眼里,他们揣摩了几十年的帝心,这会儿见八阿哥被重拳打压,二阿哥却恢复自由,选新太子的事怎么说皇帝都不满意,便猜想皇帝是想复立太子,近在身边的大臣们还不敢贸然提出这句话,倒是又隔一天,‘蒙’古草原各部亲王急匆匆递来折子,请皇帝复立太子,说国有储君,方传承有望。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既没有训斥的话,也没说他们讲得对,文武大臣们便陆陆续续试探着递‘交’折子,没有太‘激’烈地一下子发出复立太子的声音,可声音越来越多,皇帝却一直不反对,眼看着便是要成事了。
事态如此发展,‘女’人之中少不得要议论,袤妃更是一心一意盼着四阿哥有出息,这会儿又要重新扶持太子,她未免不高兴,与岚琪抱怨是说:“我们那一家子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去支持八阿哥,现在落得里外不是人,真是活该。可皇上自己怎么也糊涂,就算太子是被害的,他那点出息,能做皇帝吗?”
但不论是贵妃说,还是别的人嘀咕,岚琪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敷衍过去,倒是这天贵妃与其他姐妹离去,环‘春’来禀告说,十四阿哥这几天的确是时常往来八阿哥府,环‘春’不安地说:“十四阿哥这样子,皇上会不会往后不喜欢我们阿哥了?”
岚琪只是笑:“他关心兄长是应该的,皇上心里有谱。”
且说八阿哥抱病不起,兄弟们大多都来探望过,毕竟皇帝的态度是一回事,他们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撕破脸皮的事,就是胤禛也登‘门’探望了一回,只是彼此立场尴尬,说不过几句场面话,就散了。
这一日八哥‘精’神略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