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无声地听着,岚琪再道:“既然这江山你还丢不开手,就硬硬朗朗地扛下去。你扛一日,我伺候一日你,就是外头翻了天,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朕总要走的。”玄烨苦笑。经过这几番折腾,自知年近六十,身体大不如前,他励‘精’图治几十年早是积劳成疾,本该在保养的时候,却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都在他的谋算下,真的到了眼‘门’前,还是会忍不住动怒动气,今天眼瞧着十四冲出来袒护老八,他真真是气‘蒙’了,一直以来,总觉得看不透八阿哥,现在才发现,他看不透的是十四。
“你走了我也不怕。”岚琪为他掖好被子,眼角还悬着泪珠,却温柔地笑着说,“碧落黄泉,生死相随,你这一辈子,是注定做不了孤家寡人的。”
玄烨虚弱地笑着:“这辈子算是在你手里了。”
岚琪道:“怎么着,还打算找别人?”
说的,自然是玩笑话,她哄着玄烨早些睡过去,两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急在眼下,等好容易听见皇帝微微的鼾声,岚琪到外间来喝口茶,梁总管悄悄走进来,轻声道:“娘娘,良妃娘娘要上吊呢,八贝勒和八福晋,已经进宫了。”
岚琪漠然看着梁总管,梁总管也该是知道底细的,怪不得神情那么纠结,岚琪心里也不知是该发笑还是恼怒,良妃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为。她这样闹,瞧着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儿子的清白,却不知是故意把丑事闹大,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八阿哥居心不轨有谋权篡位的野心,八阿哥便是顾得了眼‘门’前,又怎么向全天下的人澄清。
“让他们去吧,八阿哥和福晋也不能在宫里久留,天黑就该走了,反正良妃不会自裁,这点都可以放心。”岚琪搁下茶杯,往里间看了眼,又吩咐梁总管,“外头有什么事,你不要急着告诉皇上,进来说话的时候,要看这些眼‘色’,不能再让皇上受刺‘激’。”
梁公公答应,反求岚琪:“不如奴才都先告诉娘娘,娘娘看着传给万岁爷?”
岚琪摇头:“我只是来伺候皇上的,那些事不该我‘插’一手。”
说话间听得里头有动静,生怕玄烨被惊醒,赶紧进去,梁总管轻轻一叹退到外头,他如今也有年纪了,想想师傅经历了两朝,也不知他这辈子有没有那个命。如今想来,师傅之所以选择去守灵然后默默而终,果真是知道太多的事,连活着都是一种错,他如今变成了第二个师傅,将来知道太多的他,又该何去何从?
正好有徒弟过来,紧张兮兮地说:“奴才听说,外头那些大臣们,正要合力递折子来保八贝勒清白,八贝勒年纪轻轻,在大臣里倒是德高望重了。”
梁总管皱眉头,呵斥徒弟们不要‘乱’打听,可自己却叹气:“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果真,眼下这局面,对八阿哥虽然不利,可八阿哥早不是个简简单单的皇子,一则他在朝堂中吃得开,二则那些聚在他身后的文武大臣,既然早就表明立场拥簇八贝勒,现下出了这种事,想撇干净很难,只有抗争到底,为八阿哥保住清白,也只有这样他们的仕途才有将来可谈,不然八阿哥倒下,他们都完了。
关乎这一点,胤禩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随着朝堂里的势力一批又一批的更替,他已在不是随便谁可以轻易撼动的地位,若与其他皇子背后的势力对抗,他心中有数,几乎胜券在握。可现在,他是在与皇权对抗,是皇帝直接问罪于他,他只能把自己放到最低处,与皇权抗衡只有两个结果,胜者昌,败者亡。眼下他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颠覆父亲的皇权,他只有夹起尾巴收敛光芒,做个老实的阿哥。
可胤禩不知道的,是他眼下真正的处境,皇帝也好,生母也罢,他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枚棋子,亲娘是要让长‘春’宫万劫不复,而皇帝只要他做皇权过渡中的箭靶子,好事儿没他的份儿,坏,倒也坏不到哪里去。
此刻延禧宫里,被“救下来”的良妃奄奄一息地靠在‘床’塌边,她不想对儿子媳‘妇’说什么话,就只有继续“装死”了,丸‘药’的事显然是她利用了儿媳‘妇’的好心。可在她的立场,做这种事原本很寻常,她想固宠,想得到皇帝的欢心,借‘花’献佛地讨好皇帝,说到哪儿都不算错,可偏偏丸‘药’出了错,追究责任,终归还在八福晋身上。
八福晋是根本不懂这丸‘药’实则凶猛如虎狼,她甚至偷偷给胤禩用过,每次用过后房中事都非比寻常,每每想到他们和好如初的那晚丈夫冷漠的背影,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尝过一次甜头后,就好几次偶尔偷偷在丈夫的茶水里下‘药’,的确是一夜一夜地满足了自己,还‘弄’出了‘毛’氏那个肚子,但如今突然被告知这是要掏空人身子的东西,想到一切祸端从她而起,她才是真正后悔得,想要上吊的那个人。
八福晋从进‘门’起就一直哭,哭到后来就傻傻地发呆,胤禩守在母亲身边一直不说话,妻子怎么自责请罪,他都无动于衷,直到天‘色’将黑时,他们不得不离宫,他才起身对妻子道:“我们走吧,明日再来‘侍’奉额娘,我若是不得空,你就进来守着。事已至此,你初心没有恶意,我怪你做什么,便是皇阿玛问下来,我也还是那句话。”
榻上半睡半醒的良妃听得这句话,听到他们走开的脚步声,稍稍睁开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