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既下,还留在毓庆宫内的皇孙和侧福晋、侍妾等等,便要打点行装一同往咸安宫去,因未明确安排随从之人,皇帝也并无要苛待太子的女眷和孩子们的意思,遂照着太后原先嘱咐的,将毓庆宫内部分宫女太监一道挪了过去。
这日等到圣旨,众人一刻也不敢怠慢,归置好了东西,齐整有序地出了毓庆宫的门,自然有不甘心地恋恋不舍不肯走,彼此劝着搀扶着,文福晋看了看还在襁褓里的小郡主,嘱咐她们仔细抱着,一抬头,见不远处像是四福晋的身影一闪而过。文福晋和毓溪一向有些往来,便撂下手追上来几步。
转过拐角,果然是四福晋在前头,她喊了一声,毓溪听见也不得不停下,彼此见了礼,毓溪道:“本是去永和宫的,正好从门前过,本该我小心些,绕开些走才是。”
文福晋笑:“若是遇见我们家主母,你是尴尬的,遇见我倒也没什么,就是怕你尴尬,我才来见一面。”她眼圈儿泛红,拿帕子掩了掩安抚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往后咱们不知几时才能再见面,我若是老死在咸安宫里,还盼你将来给我烧一捧纸钱,不辜负大家妯娌一场。”
毓溪心中也不好受,可她也不愿假惺惺地做出太难过的模样,她心里有算计呢,太子终于下马了,胤禛的机会来了,孝懿皇后的遗愿能否实现,就看往后的日子里,他的丈夫能不能得到皇帝的信赖。眼下一心想好好扶持丈夫,哪儿闲工夫看人家的笑话。
文福晋又道:“再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此刻说是否合适,如今圣旨是这般意思,可改明儿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想不论如何,皇上也不至于连孙子孙女都不放过,真到那时候,若留下那几个孩子,还请你多多照顾些。兄弟妯娌里头,没有比你更可靠的了,可我们家太……”她苦涩地一笑,改了口说,“我们家福晋便是心里这么想,也开不了口。”
毓溪只道:“这事儿我放在心上了。”
两处散了,毓庆宫的人安静地往咸安宫去,毓溪则迅速往永和宫来,皇帝下旨后就回乾清宫去了,这里的太监宫女们正打扫屋子,万岁爷住了几天就没敢有大动静,寝殿里头好几天没打扫了,毓溪扶着婆婆站在屋檐下说话,提到十三阿哥,她特地是来说这件事。
“十三弟府上,此刻还不能随意出入,胤禛吃了闭门羹。皇阿玛给的明确话,是要十三弟闭门思过,可也没按什么罪名,就是反省而已。”毓溪说道,“额娘放心,府里的人总要吃穿的,还养着皇孙们,儿臣会派人留心着。”
岚琪知道儿媳妇做事稳妥,也不必多嘱咐她什么,反是家里几个格格不叫人省心,叮嘱毓溪看管好了那个宋氏,别让她到处去张扬。
毓溪笑道:“宋格格虽然嘴碎,倒也不傻,额娘放心。”说话的功夫,里头正拿香炉熏屋子,一股子香味散出来,她不禁皱了眉头,好在一阵就过去了,之后只是脸色不太好,被岚琪瞧见,便要她早些回去歇着。
这一边,大阿哥和胤禛护送二阿哥和福晋到咸安宫,因女眷都到了,他们不便久留,出门时看着侍卫落锁,又安排了岗哨,虽说这是一处殿阁,总归也成了座牢笼。
胤禛一直面无表情,大阿哥倒有几分得意外露,更是此刻,有太监急匆匆跑来送消息,说:“万岁爷刚刚下旨捉拿一个叫张明德的道士,把九门提督都叫进来了,吩咐说千万不能让跑了,还要留活口。”
大阿哥搓着手掌,哼哼着:“等着瞧吧,还有事儿在后头。”他言语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胤禛,仿佛太子落马,再等到张明德背后的主子也没好下场时,就该轮到他对付四阿哥了。偏偏这是个荤素不进的东西,这么些年四阿哥不如老八那般风光又吃得开,可也捉不出一点短处,就如惠妃形容德妃一样,他们母子最招人恨的长处,就是没有短处可寻。
而随着皇帝下旨抓张明德,原本只是暗暗在坊间传说的那些话,渐渐就浮了上来,说什么八阿哥面相富贵,来日必登极位。这话,大阿哥最早是从惠妃嘴里听见,他虽口口声声说是张明德讲的,实则几番试探并没听张明德亲口说,反而从母亲口中听到这句,至于惠妃,则是身边宫女从延禧宫的人嘴里听来的。
惠妃原本觉得,这么重要的话,照良妃的性子,怎么会让奴才轻易漏出来,后来儿子在坊间打听,果然是有这件事,既然说过,就是个把柄。大阿哥照着母亲和揆叙的指示一路到这里,一切都顺着他们预想的发展,甚至太子落马比他们预计得还早,不论如何总算是件好事。
这日傍晚,道士张明德落网的消息传入宫中,旋即乾清宫又下了一道旨意,明日皇帝将携诸皇子、大臣,将废太子事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如此一来,废太子的事就真成了定局。
夜里,皇帝宿在乾清宫,未有妃嫔前往伺候,岚琪在永和宫日夜照顾他几日,早就累得动弹不了身子,此刻已经熟睡,并不知有人悄悄从乾清宫到了前头延禧宫。
良妃果然尚未入寝,黑漆漆寝殿里,香荷掌了一支蜡烛,带着一团光将一个太监服色的人引入,正是乾清宫梁总管的徒弟,这阵子两处传话都是他奔走的,这会儿伏地给良妃娘娘行了礼,便道:“万岁爷派奴才来知会娘娘一声,之后的事您若没别的意思,就照着计划走了,您若是想反悔,这会儿还能有商量。”
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