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送火上浇油道:“一个连女儿婚事都唯唯诺诺的母亲,顶撞了又如何。”
杭贵妃愈发火冒三丈,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盏就往那日松头上狠狠掷了过去,她也是有点身手的,那杯子如飞刀一样划了过去,带起凌厉风声,那日松躲了一下,还是被瓷片擦中额角,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九公主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查看那日松的伤势,那日松抬手挡了挡,低声道:“我先走了,你与贵妃娘娘好好聊一聊。”
九公主不死心地伸着手向往他头上够:“你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那日松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掌中用力握了一下,对她微笑:“我没事。”
他离开后,宫婢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地毯上洇湿了一片,可那宫女只是将碎瓷收起来,便打算出去。
九公主喊住那个宫婢,道:“将这块毯子换了吧。”
那宫婢有些为难:“殿下,库中已经没有可以更换的毯子了。”
九公主微微蹙眉:“怎么会没有?”
宫婢低声回答:“掖庭宫已经很久没有来送过了。”
九公主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点颓然:“好了,你下去吧。”
她话音刚落,听见杭贵妃在身边低低道:“你也下去吧。”
她惊讶地扭头,看见杭贵妃灰白的面色,眉间压着沉重的疲惫和辛酸:“你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九公主小心翼翼地唤道:“母妃……”
杭贵妃抬起手,在她脸上摸了摸:“阿九,是母妃对不起你。”
九公主摇摇头,覆上她的手背:“没有,母妃,那日松只是胡言乱语,您不要放在心上。”
杭贵妃看了她半晌,沉沉叹息,双手撑住桌子,慢慢坐了下来:“下去吧。”
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芦溪将九公主送了出来,那日松正在贵妃寝宫前等她,掌中拿了一块白帛,摁着额角的伤口,见她出来,向前迎了两步,先与芦溪见了礼,又问:“怎么样?”
九公主道:“去三清阁了。”
芦溪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一直都是娘娘提不得的心病,质子殿下何苦这样讽刺她。”
那日松却毫无愧疚之意,只道:“不破不立。”
他说着,将摁在额上的白帛拿了下来,对芦溪扬了扬:“多谢姑娘。”
九公主又往他面前走近一步:“你怎么样?”
芦溪道:“只是擦伤罢了,贵妃娘娘有分寸的。”
九公主点点头,对芦溪道:“那就麻烦你,好生照看母妃,我明日再来给她请安。”
芦溪欠身答应了下来,目送她二人离开,返身回到三清阁中。杭贵妃正低低地诵静心咒,听见她进来,诵咒的声音顿了顿:“走了吗?”
芦溪答道:“走了,说明天再来给您请安。”
杭贵妃长长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
芦溪等了一会,她却没有再说下去,只好宽慰她:“质子殿下并不了解什么,才信口胡言,您不要放在心上。”
杭贵妃摇摇头:“他了解呢,他什么都了解,才会来说那些话予我听。”
“卫国公离开长安后,九娘便成了杭氏一派的代表,后宫朝堂,举步维艰,她却丝毫没有任何想要我帮一帮她的念头,也真是难为她了。”
芦溪道:“倘若娘娘能复宠,公主殿下身上的压力,必然能减轻好多。”
杭贵妃对自己发出一个代表嘲讽的笑声:“我自己把女儿养成那样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性子,到最后自己却躲了起来,让她独自承担这许多变故,天下母亲,真是没有比我更狠心的了。”
芦溪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道:“娘娘,您现在出手,还为时未晚。”
杭贵妃睁开眼睛,定定的注视墙上挂着的三清像,沉默地看了好久,忽然伸手将面前的经书合了起来:“为我更衣吧,我要去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