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听到白川的话,庖丁不由一愣,他本以为白川提及解牛刀法乃是在开玩笑,却不曾想,这位竟然是玩真的。
白川幽幽道:“夕日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其技神乎其神,上谙天道,下合养生。你为庖丁之后,不知这解牛刀法,你继承了几分?”
庖丁又是一怔,终于确认白川没有开玩笑。
老实说,除去六指黑侠、荆轲等寥寥数人之外,墨家上下不少人,对于白川的观感很是复杂,这不仅仅是因为白川可以算是墨家的救世主。
更因为白川是一个秦人,秦舞阳,这位墨家统领,正是死在白川的手中。
虽然后来他们可以用秦舞阳是燕丹死忠,死不足惜,然而,之前墨家还在反秦,陡然之间加入秦国阵营,这阵营在瞬息之间进行转换,总归是会让人有些别扭。
连带着对白川这位始作俑者的观感,也是复杂了起来。
念头闪逝了一番,庖丁开口道:“家祖的水平,有岂是我这般后辈可以揣摩的,解牛刀法我的确会,可惜,无家祖一二分之水平,只得皮毛!”
“能得一二分水平,也足以自傲了,而且,你虽然说是只得皮毛,但想必也是谦虚之辞。”
眼见白川如此执着想要见识解牛刀法,庖丁虽然好奇对方为何对解牛刀法如此感兴趣,却也不敢去拂了白川的雅兴,当即开口道:“厨房之地,杂乱不堪,若先生真要见识解牛刀法,自无不可,只是其间的脏乱,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白川颔首。
随即,庖丁也不再作扭扭捏捏之状,正好这会儿有间客栈也没有什么生意,他便带着白川和惊鲵一道去往了后厨。
作为桑海有名的客栈,有间客栈的厨房颇大,其内诸多食材摆放得整齐无比。
庖丁虽说后厨脏乱,但实际上,从他能够学会解牛刀法这等技近于道的刀法,就可以看出,他实质上是一个外表粗犷,内心极为细腻的人。
来到一块案板之前,庖丁又转头,看了一眼白川,道:“这个解牛刀法,我自然是不如先祖的,所以稍后若有不妥,也只能说我学艺不精,并非是先祖之刀法有问题。”
看不出庖丁还是一个精明人,他这般言辞放出,哪怕解牛刀法没有庄周养生主中记载的那般神乎其神,也只是因为他的问题,而不是他先祖没有那技术。
当真是有点意思。
白川在心下感叹了一番。
随即,就见庖丁拿起了一只鸡,放在案板之上,这是一只已经脱了毛的鸡,充满的疙瘩的皮上光秃秃一片。
庖丁左手按着鸡,右手,拿起了一把菜刀,一把很普通的菜刀,闪烁者寒光,除了锋利,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特异之处。
没有说话,他突然变得无比虔诚。
白川感觉到了这一点,惊鲵同样感觉到了,那是对眼前食物的虔诚,或者说,是对刀的虔诚。
“此人不容小觑!”
惊鲵在心底想着,如庖丁这般虔诚的人她见过不少,不过那些人都是剑客,都是对手中的剑虔诚无比,庖丁虽然只是一个厨子,但此刻表现出来的模样,却让她想到了那些顶尖的剑客。
因为身旁有人看着的缘故,所以庖丁有些紧张,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松开左手,右手的刀挥动了一下,一道刀光闪逝,再度出现,刀已经来到了另一边,而他身前案板上的鸡却是无恙。
这只是开始,紧接着,庖丁手中之刀接着挥动,速度更快,数不尽的刀光从他的手间激荡而出,向着他前方的鸡身上笼罩而去,一时间,食物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一层白茫茫的刀光如同霜雪银纱,笼罩在其上。
最后,庖丁菜刀一收,置于一旁,所谓的牛刀解鸡就此结束。
等到所有的刀光如同花朵绽放,四下散开后,鸡还是那只鸡,浑然无恙,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白川走近跟前,来到庖丁之旁,探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在鸡的身上一点。
“沙沙……”
顿时,一阵怪异却又美妙的声音从它的身上传出,如同天籁之音,响在耳旁,令人沉醉,心旷神怡,再回首,鸡肉是鸡肉,鸡骨头是鸡骨头,所有的肉尽皆从骨头上脱离,只剩下一个完好无损的鸡骨架还留在案板之上,其上没有一丝肉沫残留。
其刀工之精湛,凭此可见一斑。
惊鲵虽然曾经是杀手,但因为姿容出众的缘故,曾被罗网重点培养过才艺,否则的话,当初的罗网也不会让她去接近信陵君。
“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她不禁想到了先前白川来到有间客栈所说的那段话语。
如此刀法,难怪那位狷狂不可一世的庄周会将庖丁解牛列在养生主中第一篇,当真是有几分道理,白川会对其产生兴趣,惊鲵也有所理解了。
惊鲵在感叹,白川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那鸡骨架不知在想什么,他的眼中深邃的幽芒明灭不定,整个人,在这一瞬间都给人一种生人勿进之感。
下一霎,白川蓦然来到案桌正前方,庖丁不解其意,下意识的闪避开来,然后,白川拿起庖丁先前放在一边的菜刀,左手向着某处一探,一只脱了毛的鸭飞了过来,转瞬,来到他的跟前,他手中菜刀突兀一转,迎着破空飞来的鸭,就是一刀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