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叶秋并不知晓,自己已经回到了仙人村。
她要李雍给她盖的新房已经盖好了,跟她想的一模一样,青砖小院,黑瓦粉墙。
院中以抄手游廊相连,主次错落。正中砌着座六角天井,有浅浅花型沟渠连着檐下雨廊。
正对面的雨廊下又安放着一对青花瓷绘婴戏莲纹的硕大水缸,等着回头弄来种子,好种些荷花养金鱼。
院后又有个花园,已经铺好了鹅卵石,并在四角种下了槐树月季,桂花腊梅等四季开的花。等花木长起来,她还要在大槐树下摆上木桌竹椅,想来夏日傍晚观星纳凉,都是不错的去处。
说实话,在山里盖房虽是不易,但并不是不能做到。象吴家沟,北田村那些山下村庄,但凡家境较好些的,也能建起这样的青砖大瓦房。有些家境宽裕的,只怕盖得比这还要讲究精致些。
叶秋知道,只要她张口,李雍完全可以给她盖一座更大更华丽的宅院。但叶秋就想要这么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就住着他们一家人,东屋摔个盆子,西屋都能听到。
可是如今,雕花的槅窗上已按她说的,糊好雪白的桃花纸,等着她剪了窗花贴上去。可她为何躺在正房准备成亲的喜床上,却是一言不发?
等把人都赶了出去,李雍把地瓜放下,默默拿热水绞了帕子,给她擦着手脸时,心中竟是一片迷惘。
叶玄想说什么,他其实是知道的。可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只知道,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是他的。她跟他有过最亲近的肌肤之亲,她的肚子里怀着他的娃娃。她还这么年轻,这么活泼,甚至被人绑了还管人家要麦穗吃,她这样的人,怎么能死?
地瓜不说话,却是乖觉的从他手上接过冷掉的帕子,跑到水盆架子前,踩着小板凳上去搓搓,又认真的绞干净了给他送来。
男人抬手接了,又落在地瓜的脸上,手上。
叶秋已经擦干净了,但她要是看到孩子被弄得这么脏,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她会不高兴的。
等到把他自己也收拾干净了,李雍给地瓜和自己都脱了外衣,一左一右睡到了叶秋身边。
他的头很痛。
为了救她出来,他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了。这个时候,其实他也是不太想睡的,可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那么干坐着,他得做点什么。
而最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搂着叶秋,躺在床上。
只有这样,把她完全抱在怀里,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的,她也是活的。
就算叶秋身上凉了些,但那也没有关系。不是还有他吗?他总会把她捂热的。
还有地瓜,真是个贴心的小家伙。
就算男人什么也不说,可他就是能明白男人的意思,所以一爬上床就紧紧搂着他娘的脖子,把圆鼓鼓的小脸凑过去,紧贴着他娘冰冷的脸颊。
那男人就把手搭在叶秋冰冷的小腹上,这里还有他一个孩子呢。这么冷,孩子会不舒服的。
然后,他疲倦的闭上双眼,任自己被那浓浓的黑暗吞没。
猓聚集着许多乡亲。
不仅有仙人村的,还有其他得到消息赶来的乡亲们。此刻,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带着热切的期盼看着最后从屋里出来的人。
“都回去吧。秋儿没什么大事,就是得养养。”朱长富说着,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一份从容和镇定,无形之中就让大家镇静了下来。
“那我们就先走了?”
“放心回吧。”朱长富甚至说笑了几句,“回头她好了,还要请你们来喝喜酒呢。”
“那是一定要来的。”有些年岁大些,更沉稳的老人家,比如吴大发,魏广海便附合着,招呼着乡邻散了。
这样不好的情况,留下来是给人家添麻烦。他们不如回去,替她诚心上几柱香,说不定反倒能有点效果。
而朱长富一直等着本村的村民也各自回了家,这才露出几分愁态,径直去找兰阎罗。
可他这里,还有两个人先来了。一个是叶玄,一个是冲数。
一个表示,“不管你要什么药材,尽管说。”
一个说,“我师门还种着好些奇花异草,你看哪些能用上?”
兰阎罗看着他们,包括新来的朱长富,苦笑,“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村长那脉象叶玄你应该也能看出一二,她不是得了什么病症,却偏偏生机断绝,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脉象,你这叫我怎么下药方?”
叶玄哽住了。冲数也哽住了。
饶是他们能掐会算,曾经给无数人指点迷津,逢凶化吉,可是此刻,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
倒是朱长富沉默了片刻,果断道,“那就给她冲一冲。你们要是不嫌晦气的话,就把老汉的棺材拿出来,替她预备着,说不定人就好了。”
这是民间百姓的土办法,给将死之人办起丧事,要是命不该绝,说不定还能转危为安。
要是平素,他们是不会相信这个办法的。
但是此刻,叶玄却只是长叹一声,“那劳烦老丈了,我跟你去料理。”
他再多诵几遍经文,做些祈福的法事,说不定也能有点用呢?
冲数吸吸鼻子,把眼眶里的眼泪又咽回去,“我去田里看蛤蟆。”
一定要把它们养得膘肥体壮,一只也不能少!
兰阎罗在屋里转了几圈,把两个小徒弟朱孝天,连小榆喊了进来,“我看村长那盆粉黛兰好象还没搬进新房里去,孝天你去管朱大婶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