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茶色宫装的年轻宫人从她们身后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对着纪启顺行了一个礼。她低垂着脑袋,连声音都十分恭顺:“奴婢见过四殿下。”
纪启顺将她扶起来,笑道:“难得有人还记得我,你叫什么?”
“奴婢春慢,九年前就入了宫,以前曾有幸见过殿下一面。那些小丫头才入宫没几年,不曾见过殿下金面,还请殿下恕罪。”一边说着,她一边跪下郑重的磕了一个头。连带着后头那些小宫人们也哗啦啦跪下去一大片。
活像一片刚刚收割过的庄稼地,纪启顺煞有其事的在心里想着。
之前她到处游历的时候,恰巧围观过庄稼人收割麦子。那些金色的麦浪、农民黝黑的肤色以及土地特有的气味,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示意这些宫人起身,并且安慰她们:“我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都起来罢。”
纪启顺怜悯的看着这些恭顺的、小心翼翼的宫人们,她们还有很多东西没见过、很多事情不知道,却注定了要被困在此处一生。比起她们,她确实是非常幸运。
然后她看见她那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三姐,端庄的走过来、对着她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甚至有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连声音都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是四娘吗?”
“三姐。”纪启顺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
三公主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她用手捂住嘴,声音中带了一点哽咽:“四娘……你,终于回来了。”
纪启顺的眉心猛然一跳,她干巴巴的回答:“是啊。”
她用锦帕拭了拭眼角,温言询问了纪启顺一些问题,似乎全然没看出自家四妹的不自然。约莫闲聊了半盏茶的时光,她终于露出歉意的笑容道:“一不小心就耽误了四娘这么多时间,却是我的不是了。”
纪启顺还是不咸不淡的笑着说:“哪里哪里,三姐说笑了。”
对方清咳一声,状似不在意的说了句:“四娘多年未归,大约是要去见卫贵嫔吧?”
纪启顺挑着眉头点了点头,她实在是没想到以往最莽撞的三姐居然也学会了九曲十八弯的“说话的艺术”。
三公主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笑容:“不瞒四娘所说,先下卫贵嫔已经不在原来的素质殿了。六年前你走了不久后,贵嫔就迁去披香殿了。你离开多年,想必不知道披香殿所在何处,不如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纪启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哪里敢劳三姐大驾,我一路上多问问就是了。”
“四娘怎么和我外道起来了?”三公主笑眯眯的说道,“一路上问来问去多麻烦,不如让春慢给你带路吧。”
纪启顺轻轻抬手权当行过礼了,然后客气的接受了三公主的提议。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拒绝就有点过了。再者,她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三公主贸贸然就来找她。
告别了三公主,春慢和纪启顺一前一后的走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待到再也闻不到桂花的香甜气息后,纪启顺的步子便停了下来。
走在她身后的春慢便出声小心翼翼的询问:“四殿下,怎么了?”
纪启顺看了看蔚蓝的天际,道:“想和我说什么便直说吧,我最不耐烦弯弯绕绕的玩意。”
春慢一张俏脸登时白了白,随即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四殿下,求你帮帮三殿下吧!”话音未落,就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
纪启顺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叹息道:“好好说话!”
大概是被纪启顺展示出的力气吓了一跳,春慢愣了好一会儿干巴巴的发出声音:“呃、四殿下、诶……”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纪启顺皱起眉。
春慢很明显吓了一跳,随即一口气的说了一大溜。大意就是说:申国最近越发强大起来了,魏帝有意嫁一个女儿过去。大公主早就嫁人了,二公主是皇后所出肯定不可能远嫁,剩下的公主们都太小了。于是众多公主里,就只剩下三公主了。
“因为整个宫里不可能有人帮你们,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的找了我?”纪启顺丢下这样一句话,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春慢瞧。
春慢抖着嘴唇跪倒在地:“三殿下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以前曾经难为过四殿下,但是四殿下能不能看在毕竟是姐妹的份上,帮帮三殿下?奴婢求……”
纪启顺一伸手又把她提了起来:“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好好说话。”
春慢垂着头立在那里,有泪水从她眼睛里溢出来,然后“啪嗒”一声摔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圆点。她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回应,直到她以为纪启顺不会帮她的时候,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然后渐渐飘远:
“倘是别的我倒还没什么把握,但是这件事——你找对人了。”
春慢在原地呆立半晌,却听那人远远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带路!”
她抹了把眼泪,小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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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香宫的名字清雅,所在的地方也甚是清雅。
纪启顺伸手折下一枝白玉簪,将其放在鼻下嗅了嗅。
好花、好地方、清雅又幽静,而且地处偏僻。
她在心里嗤笑:想必魏帝不会来这种地方吧。她悄无声息的迈过门槛,走入披香宫的庭院。然后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