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白玉矮桥,绕过碧涛阵阵的翠竹林,踩着白圆石的小道走了一刻钟,便见到了久违的小院子。
纪启顺伸出手悄无声息的推开竹制篱笆,抬眸慢慢的扫视了一圈这个小小的院子。疲惫慢慢的从心头溢出,将全身骨肉侵蚀了个遍。她一手捂住额头,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她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院中的空气。只有在这里,她才敢真正的卸下警惕,将心中紧绷的弦慢慢松弛下来。不用惧怕会不会有人在身后放暗箭,回到了这个小院中,她才觉得自己已经疲累不堪。
就在她恍惚的这一个刹那,忽有一道怯怯的稚嫩声音传入耳中:“那个,请问这位师姐是……?”
纪启顺心中一惊,睁开眼睛,利落的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却是一个穿着丁香色衫子的女童,面颊略略鼓着,看着不过七八岁模样。看她年纪尚幼,且未穿门派发放的衣袍,便可知晓这女童大概是新晋弟子。
纪启顺弹了弹衣袖,礼节性的一笑,温和道:“你可是这半年的新晋弟子?”
女童见她穿着一身白袍,略微犹豫一下便双手抱于胸前,深深的躬身一揖:“弟子陶夭,拜见师姐。”
大约是年纪尚幼的关系,陶夭并没有把头发全部挽起来。而是挽了双螺髻,随后在耳畔挑出了几缕散发。看着对方乌压压的头顶,纪启顺微微出神,回想起了自己还未入门的时候也是挽这样的双螺髻。
幸而纪启顺这是稍稍恍惚了一下,便将思绪收回了。看见陶夭依旧老老实实的躬着身,纵是纪启顺也不由得笑叹一句:“你也忒老实了些。”随后便伸手一捞,将陶夭扶起。
陶夭只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来得迟,今年开春才入了门。一直呆在这个小院子里没出去过,所以不知道怎么称呼师姐。”
纪启顺将手收回袖中,笑呵呵道:“我单姓一个纪,纪启顺。亦是住在这个院子的。”
陶夭还没做出反应,便听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师妹。”除苏方外不作他想。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正是苏方。她一头黑发微湿的披在肩头,大约是才洗了头还没晾干吧。纪启顺微微一笑,也不和苏方客气,直接笑道:“师姐。”
苏方抿唇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天青色的发绳,随意将头发一束就急急走到纪启顺身旁,压低声音道:“师妹可还好?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她见纪启顺摇头,略微松了口气,这才扫到默立在旁的陶夭。
“这位是新来的陶师妹,这位是你纪师姐。”苏方眨了眨眼睛,立马互相介绍起来。
纪启顺点点头,似乎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院子,轻声询问道:“师姐可有见到白英和金凤?”
苏方明显一愣,无奈的一笑,随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脑子,一回来跟陶师妹打了个招呼就去后山温泉了,倒还未曾打听过金凤和白英的去向呢……”
说着她扭头看了看院子,猜测道:“金凤一年前下的山,顺利的话或许已经回来了,但是具体恐怕要去问问孙执事。至于白师妹,如果她通过了考核,这时候应该是在做任务吧。”
纪启顺点点头,正打算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就看到陶夭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转头看着陶夭问道:“陶师妹可是想说什么?”
“呃……”大概没料到纪启顺会突然发问,陶夭稍微愣了一下,才犹豫的说:“两位师姐说的金凤……是不是一个举止爽利、笑起来嘴角有一个梨涡的师姐?”
纪启顺默默地看着苏方没吱声,她倒是从来不关注别人是不是有梨涡。苏方想了想,询问道:“她可说了什么?”
陶夭摇摇头,表情显得有些许疑惑:“她没说什么,知道就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后就走了。”
“就你一个人?”纪启顺有些敏锐的道:“那白英呢?”
闻言陶夭圆圆的眼睛亮了一下,有点兴奋的说:“白师姐我见过的呢,之前也在这个院子里的。白师姐虽然话很少,但是人很好!我才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对亏白师姐教了我不少东西。”
话至此处,她的眼神略微黯淡了些:“可惜,一个月前师姐没有通过考核,就暂时搬去了山脚的杂役弟子居处。”话音一顿,随后坚定的道:“白师姐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走的时候她就和我说过了,这些日子她已经隐隐觉得有些突破了!”
纪启顺和苏方对视了一眼,都是叹了口气。原本二人都是怀着放松的心情回来的,没想到只不过离去了半年,这个小院子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心中稍微感叹了一番,纪启顺倒不觉得白英是在安慰陶夭。她和白英相处这么长时间,自然晓得白英此人最是实诚,从来不会夸大其词。虽然寡言少语,但是从来都是有十分说三分的。
***
在后山温泉洗了个痛痛快快的澡,纪启顺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她套上干净的衣物,用力的伸了个懒腰,顺便扭了扭脖子。视线顺着伸展的手臂望出去,便是蔚蓝如洗的天空。
她扶着岩石眯眼看着绵绵的白云,或卷或舒的悠哉漂浮于空中。思绪也随着白云飘出去,大约是今天的这位陶师妹有些像以前的自己,她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以前的人。
来太虚门已经,一年了。
她低下头,看着因为在温泉中泡了过久而有些发皱的指尖。眉尖微蹙,在眉心折出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