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在同伴的崇拜中得意到快冒泡的小童,脆生生的用童音背着自己新学会的古诗,却蓦然卡住住。正当小童急的一脑门子汗时,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她微微弯下身子,清越的声音漂浮在小童的耳边:“请问这位小郎君,不知道此地可有什么酒家?”
小童子为有一个人,将自己从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而庆幸。便清清嗓子,格外热情的为对方指出方向:“你往那边去就是了,那是泰和楼我们镇子上最好的……”
那人声音中含笑:“最好的什么?”
小童有些吃惊,但还是带着感激道:“最好的酒家!”
那人点点头,拍了拍小童的的肩膀道:“多谢小朋友为我解惑,这便告辞了!”随后便迈步而去。小童看着那个淡青的身影,慢慢的融到清明的绵绵细雨中。像是一抹墨迹在水中淡去一样,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这才回头对着自己的同伴道:“刚刚我还有一联没说: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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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人指点小童之后,便七拐八拐出了城,向着西边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便是城中穷人的埋骨之处。
那人摘下斗笠,一张脸上几乎一半都是凹凹凸凸的疤痕,乍一看真是吓人的很,自然就是柳明了。
柳明转动眼睛,入目处皆是一片鼓鼓的坟包,她微微合了一下眼睛,吟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她用手搓了搓脸,从弯弯曲曲的小道进去,终于到了两个连在一处的坟包前。
这便是柳明父母的墓了,想他夫妇二人倒也是可怜。挣得如此家业本是人人艳羡的,却因为这身外之物,为夫的被邱远勾结漕帮水贼所害。不仅是家中基业被毁,就连妻儿也都遭了难,独独剩了柳明这个做女儿的。幸而柳明也不是省油的灯,时隔十年终于诛杀了仇人。
却说柳明到了自家父母的坟前,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取出饭菜、祭奠之物,有模有样的倒腾了些许时候。在烧完第二十二个银元宝时,她皱着眉对着坟头看了一会。
绵绵的细雨已经下了好些天了,这乡间自然没有石板路,地上是一片泥泞。她微微退后一些,随后缓缓地跪在了坟前,溅的是满身的泥浆。她却并不在意,而是郑重的双手齐眉,满面肃穆的扣拜下去:“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至今才有脸来见你们。前几日那奸贼终于被女儿诛于剑下……”
柳明抿着嘴沉默了一会,不禁苦笑,怎么临到事了倒是说不出话来了。便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浆,捏起一个银元宝扔到火盆中。看着红色的火焰,将锡箔叠的银元宝慢慢烧的一点不剩,神思也逐渐恍惚了起来。
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是年幼的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去看上元节的灯市。遇上了一个疯道士,含糊不清的唱着歌……
十六年前,扬州,上元节。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被喜庆的红色袄裙,裹成一个圆圆软软的小团子,看起来十分讨喜,自然是年幼的柳明。她一边伸出白胖的小手,对着人群指了指;一边扯住自己父亲的衣裳下摆,喊道:“爹爹!你瞧那个怪道士!”
那时候才二十五六摸样的柳父,赶忙把自家女儿抱了起来,道:“明儿,可不能乱指。”
那时候还是小姑娘的柳明扯着自家爹爹的耳朵,不满的说着悄悄话:“那个人他真的很奇怪啊,爹爹你看,他在唱些什么?”说着又是一指。
这不指倒也罢了,一指,那个疯道士竟是直直看了过来。柳父被看的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那道士几个跨步就到了自己面前,下意识说道:“这位道长可是有何指教?”
那道士倒也不客气,直接道:“我确实要指教指教你!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柳父看了看自家姑娘,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唉,小孩子不懂事罢了,道,别和孩子一般见识。”
道士并不理他,只是直直的盯着柳明看。就在柳父忍不住想转身走人的时候,那道士终于皱着眉道:“你这姑娘不一般,将来必有所成啊!”
柳父楞了一下,随即无奈的从腰间锦囊中掏出一两银子道:“道长说的是,这点小钱不成敬意,权当给道长的酒钱罢!”面上客气,心中却道:怎么还真是遇着了一个疯道士,竟然想用这种法子骗钱。
那道士并不去看他手上的钱,而是凝重道:“你这姑娘虽说将来必有所成,但是面上带煞,唯有一法可破。”柳父心中冷笑:“唯一的法子,就是给你点钱做场法事吧。”
“须得给你叫姑娘取个男名好生压压她身上的煞气,及笄前须得做男儿养。”道士摇摇头,十分无奈的样子。
柳父闻言一愣,便试探道:“道长可别诳我!”柳父在做生意也有些年数了,是以也练了一把好眼神,最是会看人。见那道士面色不动不似作假,便惊道:“请道长指点一二!”
那道士摆摆手,道:“贫道言尽于此,此外再多的我却是算不出来了。”说着便唱着歌转身而去,还是之前那疯疯癫癫的样子。
听了这番话后,柳父再没有心情带着柳明到处瞎逛了。稍微哄了哄闹着要多玩一会人的柳明,父女二人便家去了。
摸样娇美的柳母见丈夫回来,忙迎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