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和裴融低着头垂着手并肩立在屋子正中,听安乐侯咳嗽一声又训斥一句,说的都是什么荒唐啊,丢人啊,不像话啊,没规矩啊。
安乐侯大喜大悲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皱纹也没那么深刻了,一口气说了好些话,也不怎么喘。
檀悠悠不辩解,也不顽抗,态度特别端正,表情特别到位。
裴融也不吱声,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是额头上的青包特别突出。
安乐侯看看裴融,又看看檀悠悠,最终长长叹一口气:“我刚才听到什么和离是吧?我侯府就没有和离这种事!以后提都不要提!”
这种话,檀悠悠听过就算了,长辈嘛,都是好面子劝和不劝离的。
“姑父,您看,表嫂竟然把表哥打成这样!简直毫无妇德可言!”杨慕云见安乐侯骂来骂去都没个重点,竟然还劝和不劝离,不由急了。
“我没打他,是他想打我自己撞的。”这口黑锅檀悠悠坚决不背。
裴融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表哥又不是傻子,莫名其妙怎会撞到头?肯定是你耍阴谋诡计害的!”杨慕云还是挺聪明的,一眼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檀悠悠正想“解释”,裴融已经严肃地道:“表妹,这是我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掺和,何况你还未曾出阁,请回房去吧。”
杨慕云刚还得意洋洋的脸瞬间崩溃,面红耳赤地哭了起来,嘶声道:“裴融!我恨你!”
“失礼,失礼,她不懂事,千万别计较啊,你们继续……”杨慕飞火速出现,把杨慕云给拽走了。
檀悠悠不好形容此刻的复杂心情,明明很生气,偏偏又想笑,可怜的杨表妹!
清过场的房间特别安静,再也没人来打扰安乐侯为儿子儿媳断官司了:“向光,你为何要打儿媳妇?”
檀悠悠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现在没有外人在场,裴融只怕会指责她不守妇道,竟然去扯知业的袖子。
她做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表演过头想弄清楚真相,现在仔细想来确实不妥,但不意味着裴融可以打她。
有其父必有其子,安乐侯性情古怪,也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檀悠悠忧愁得不行,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远离裴某人。
“是我的错。”裴融的声音沉沉响起,“玉雕葫芦摔碎了,我不高兴,拿她出气。她不服,我又年轻气盛,这才起了纷争。”
檀悠悠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转头看向裴融。
裴融垂了眸子看着地面,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惊扰父亲是儿子不对,以后再不会了。”
安乐侯沉默片刻,问檀悠悠:“儿媳妇,是这样吗?”
虽然含糊过去是最好的办法,但檀悠悠这一瞬间还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回公爹的话,儿媳也有不对的地方,更该在夫君动手的时候去找您做主,不该和夫君动手。”
这等于是委婉地承认,裴融额头上的包和她有关系。
檀悠悠察觉裴融在偷偷看她,便也回头看向他,二人目光短暂相碰,又嫌弃地飞快掠开。
“行吧,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不止是你二人自己的事。你的婆母很早就不在了,有些事我这个做公爹的也不好多说。向光,你送我回去。”
安乐侯站起身来,佝偻着背往外走,裴融低着头追上去扶住他,慢慢地走远了。
檀悠悠呼一口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透了的茶水,这个婚结得真是不平静,从一开始就在整事儿,当初合八字时渣爹说是天作之合,依她看,肯定是为了升官睁眼说瞎话。
柳枝在门外探了个头,小声道:“小姐,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檀悠悠见柳枝身后跟着米嫂、青嫂、莲枝一串人,都是鬼鬼祟祟、小心翼翼,便道:“是要收拾屋子么?进来吧,我没事。”
都是利索人,屋子很快收拾妥当,恢复了之前的喜庆热闹。檀悠悠没精打采地靠在躺椅上,就连柳枝剥干净递来的松子仁都不香了。
米嫂堆了笑脸问道:“少奶奶,您晚饭怎么用?是现在就去取来,还是等着公子一起用?”
檀悠悠摸摸鼓囊囊的肚子,叹道:“我吃不下。”
米嫂有些发愁:“总要吃饭的呀。不如老奴先去拿回来隔水热着,等公子回来?”
檀悠悠摆摆手:“去问公子的意思吧,不用问我,我不吃了。”她觉着裴融不会回来吃的,那种人不可能轻易低头。
米嫂无奈,只好出去了,过不多久她回来,把柳枝叫出去在外头嘀咕一回,没来打扰檀悠悠。
柳枝进来道:“公子被老侯爷留下了,今晚都不回来。杨家表小姐闹着要走,报到老侯爷那里,老侯爷说是家里只有您一个女眷,请您去处置。”
檀悠悠看看天色,阴沉沉的飘着零星雪花,这个时候别说赶路回京城了,就连秋城的城门都出不去,所以杨慕云这是在闹事撒气呢。
行吧,谁让安乐侯府里只有她一个女眷呢?就当看在杨慕飞的面子上了。
檀悠悠并不急着赶过去,慢吞吞地重新梳头上粉换衣服,收拾得光鲜亮丽才慢吞吞地出了门。
雪越下越大,屋顶、墙头、树梢已经泛白,越发显得安乐侯府冷清凋敝。
檀悠悠不急不缓地走到客房前头,听着里头传来的哭闹声,不慌不忙地低咳两声,说道:“通传一下,我来看望表妹。”
客房伺候的粗使婆子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