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五更,裴融轻手轻脚地起身盥洗更衣,就怕吵着檀悠悠。然而等他从净房出来,檀悠悠已经穿好了衣服,虽然还是睡眼朦胧,笑容却极甜美。
裴融没料到:“怎么起了?还早,再睡会儿。”
“我要陪夫君吃早饭,再送你出门。”檀悠悠踮起脚尖,帮他整理好衣领,俏皮地道:“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呢,怎能少了我?”
裴融含笑搂住她:“难道不是你的大日子?”
檀悠悠打个呵欠:“是,夫君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裴融早已习惯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懒得去管,吃过早饭就去看书。
檀悠悠如影随形,老妈子一样叨叨个不停:“夫君不要慌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何况你是最强的!啊,你觉得会选什么题呢?心里有没有数?”
昨天杨舅父给她这个半文盲科普了一下,她才知道裴融此次入宫讲经,其实充满了风险。
按照正常的程序,该由内阁先拟定题目,提前告知裴融,再由裴融写好讲章,送内阁审定,之后再按提前写好的讲章讲授。
但裴融这个安排完全打乱了所有规矩。没有人告诉他题目,当然也就没有内阁帮他审定讲章,而且只提前两天通知,抽到哪题算哪题,一旦稳不住场子说错了话,就可能踏入深渊,万劫不复。
檀悠悠本来对裴校长很有信心,但搁不住有人恶意陷害折腾,孕妇一个没忍住,就开始叨叨叨。
裴融从未见过檀悠悠如此紧张,于是好笑地道:“你放心,我最多就是发挥平庸,以后再不能入宫讲经。说错话这种事不会有的,毕竟我有个好老师,只要发挥十分之一就够了。”
檀悠悠没明白:“好老师?王大学士很会说话吗?”她真心没发现。
裴融瞥她一眼,笑而不语。
檀悠悠恍然明白,原来裴某人说的是她,于是一本正经地道:“夫君真的学会了吗?我不信,我要考考你。”
裴融怕她在家中担心害怕,很配合地道:“考吧。”
“咳咳!”檀悠悠低咳几声,严肃地道:“裴先生,请听题。请你用三十个不同的词夸奖你的妻子。”
裴融震惊了,本以为已经百毒不侵,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檀悠悠的厚脸皮。
檀悠悠拍拍他的肩:“请啊,裴先生!不用不好意思,哪怕夸得不到位,我也不会太计较的。”
裴融挣扎许久,勉强开了口:“貌如天仙、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温柔似水、善良天真、可爱可怜、身强力壮、强悍如牛……”
“什么!”檀悠悠震惊且无辜地看着他:“夫君是在骂我吗?身强力壮,强悍如牛?”
裴融比她还要无辜:“难道不是真的吗?”
“……”檀悠悠扶了一下额头:“你赢了,在下告辞!”
隔壁陈二郎来敲门:“向光,向光,我们该走了!”
这次讲经,陈二郎身为翰林院编修,很幸运地被选为展书官,负责为皇帝展掩书籍。身为邻居兼好友,又要同时完成一桩大事,两个人当然要共同进退。
檀悠悠站在门前冲着裴融摇小手绢,习惯性地道:“夫君早些归家。”
陈二郎忍不住笑话她:“弟妹放心,为兄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裴融却是认真地回答:“好。我一定早些回来。”他知道,她是担心他。
“黏糊糊的……”陈二郎小声嘀咕着,开始向裴融炫耀自己的长子:“特别爱笑,吃奶可厉害了!力气也好,长得也好,还很聪明……”
“恭喜,恭喜。这都是二哥和嫂子的福报啊……”裴融记着檀悠悠的考题,开始花样吹捧陈二郎。
陈二郎越听越吃惊:“向光,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不对劲?”
裴融一本正经地道:“我很好,我就是觉得侄儿非常好!”
陈二郎就道:“那,咱们做儿女亲家吧?等你有了女儿,就给我家做儿媳妇……”
裴融立时翻脸:“我女儿还没生,你就谋划着要抢?安的什么心?有你这种人吗?总想着抢人心头肉!”
“……”陈二郎无言以对,却觉着这样的裴融才是正常的,于是转了话题:“我是第一次能够这么近距离地在御前伺候,其实心里很慌张,就怕自己失仪。”
裴融拍拍他的肩:“不用怕,没事儿。”
陈二郎是真憨厚,身为榜眼,御前也露过几次面了,然而竟然从未看清楚皇帝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因为按照规矩不许直视,他就直接没敢看。
这也导致上次皇帝和袁知恩微服私访,在陈家吃吃喝喝,这位仁兄竟没认出人来。
裴融并不以为这是傻,充其量只能算是憨。这次陈二郎被选为展书官,说明皇帝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
行至宫门外,陈二郎递上腰牌,言明身份,看门的御林军并不多言,直接让行,待到裴融跟上,却被拦住:“腰牌拿来!”
裴融无品无级,哪能有什么出入腰牌?按理说,这东西应该跟着圣旨一起送到,但礼部说是时间太仓促,还未赶制出来。
陈二郎连忙解释:“这是奉旨入宫讲经的裴先生,他无品级,腰牌还未领到。今日先由我领他入内,以后就有了。”
侍卫却是油盐不进:“不行,规矩如此,无有腰牌,一律不许出入宫廷!”
陈二郎想塞钱,却被侍卫推开:“职责所在,还请陈编修莫要为难我等。”
“二哥……”裴融早知今日不会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