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载静道:“你且要气闷到几时。”
朱珠不语。
他便再道:“你自逞强,也不怕外头冻死,宫里头有谁稀罕你这脾性,驴子般倔强又如何,只知同我争得一口气,怎不想想没有出入宫门牌子,你光靠这股子脾气却能怎样回到西三处。”
“那不都是被王爷您逼迫!”朱珠终于抬头顶了句。
“逼你又怎,提督官位再高,也不过是我爱觉罗家一个奴才。”
“既然王爷是这样想,何必再特意出来,是要再从奴婢狼狈里寻些乐子么?只是天寒风大,奴婢着了凉歇上几天也就没事了,若主子着了凉,那奴婢不得个死罪。”
话说完,径自面具内喘着气,仿佛说出这几句话竟是比让她跑上一天累。
载静望着她这副模样沉默了阵,片刻后笑笑,道:“你总这样子,自小到大开不得你半句玩笑,一说便好似踩到了尾巴。我说奴才,你阿玛便就真是个奴才了?我再没心肺,总也知道他是手把手教我习剑师父。
“你之前……之前行径,是有将你师父放眼里么?!”
“你且先自管恼着,却也不要同自己身体过不去,过来。”
见他朝自己招手,朱珠立即将头别到一边,不去望他。
“过来。”他又道。
见朱珠依旧不理会,突兀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取过她手中那团披风便朝旁扔了,抖开手中斗篷径自朝她身上一裹,她还未从中醒过神来之际,已用之前被她所扔那枚珐琅瓷别针将之扣牢了。
“若取下,便是明日天明,后日天明,再后日天明,也休想从这地方出去。”随后他望着她道。
朱珠瞪着他。只觉得两只眼睛似乎又要被自己羞恼眼泪给弄糊了,只能用力吸了两口气,甩开他手避到一旁。
他也没再继续迫她,只是掏出怀表来看了看,道:“你且先这儿等着,待轿子一道,我便送你会去。”
“王爷莫不是以为奴婢还会再跟王爷同坐一顶轿子?”
“你倒情愿被人瞧见自个儿孤身一人紫禁城里夜游么?”
一句话说得朱珠再次沉默下来。他瞧着她那双眼,淡淡道:“知你怕了,今日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同你这样戏闹,回头自个儿坐着轿子回去便是,到时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探望福晋时伤了脚,怡亲王特赐。”
话音刚落,便见朱珠目光微闪了下,朝他身后小心看着。
他便也立即回头望了眼,一眼见到身后立着那道人影,不由微微蹙了蹙眉:“碧先生?”
碧落原是静静他俩身后站着,此时见载静已察觉,便欠了欠身子,微笑道:“碧落见过王爷
不知道王爷此,多有打扰了。”
“我额娘病看得怎样了。”转过身载静问他。
“回王爷,福晋只是感染了风寒,又吃了些不易消纳东西,所以滞了胃。并无大碍。”
“如此,有劳碧先生了。”
“王爷客气。”说着,望向朱珠道:“斯祁姑娘,既然王爷已安排人相送,那碧落先行告辞了。”
“先生等等,我且随先生一同走。”
说着朱珠步走到碧落身边,见载静朝她望过来,立即将头垂了,不去看他那双神情莫测眼睛。
原以为他会阻拦,却出乎意料,他只是侧身让到一旁,做了个请手势。
随后静静望着朱珠紧跟碧落身旁,一前一后出了门。
而直至走远,朱珠似乎依旧感到载静那双黑漆漆目光自己身上望着,却又不敢回头去看,只轻轻咬着嘴唇,忍着脚上伤痛慢慢跟碧落身后。
“姑娘脚是有伤么?”片刻后碧落回头看了她一眼,问她。
“磨破了点皮。”
“既是如此,刚才便应随了王爷意,坐轿回去才是。”
“我不要。”
短短三字已道出心里头苦闷,碧落觉察到了,却不动声色,只又沉默着往前走了阵,方才道:“姑娘若是不开心,哭出声便好,郁闷心伤身,他人亦毫不知情。”
“谁说我是不开心。”
“碧落只是随口一说。”
“先生只怕是误会了。”
话是这样说,眼泪却早已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生生被忍住了,朱珠边走边用力吸了口气,道:“老佛爷说,先生本是江湖中人,如此闲云野鹤般自,为何现下会留宫里。”
“姑娘应知有个词叫身不由己。”
“原来如先生这般人也是会身不由己。”
“何人能逃脱这个词。”
朱珠闻言不禁笑了笑。低头往前走了阵,想起下午时遭遇,便又道:“先生今日午后去了北五所,是替谁看病么?”
“有位宫人突发癔症,王太医嘱我闲时过去看看,免得病情加重,惹出什么事端。”
“哦……”那地方确实常听人说起,有些宫人里头被关得太久了,便发疯失常,有些会见人就伤,有些则就那样自了,着实是个怨气冲天地方。想着,不觉身上有些发冷,便将斗篷裹了裹牢。触到领口处时无意碰到了那枚珐琅瓷别针,微微一怔,旋即又想起载静将它扣到她身上时动作,脸上登时如火烧般一烫。
忙要将头垂低了,却忽地瞥见边上林中有道光亮一闪而过。
她不由一怔。
立即朝那方向细瞧了一眼,便见原来是个人影。
说来也怪,那人一身衣服明明是暗色,却不知怎幽幽生着光,因而将他脸也隐隐地一团夜色中显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