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点点头,心中却已明白自己的结局。作为杜博承的同僚,当年之事他甚至连出头的意思都没有,如今落在杜云锦的手里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他只是有些叹息,终究没有死在战场上,作为一名武将,这是一种耻辱也是一种遗憾。
“给他一匹马。”
杜云锦朝身边的人轻声道,他依旧呆呆地望着别人递过来的缰绳。
“怎么?身为城守不应该杀退敌人,保全百姓?”
杜云锦挑挑眉,微微有些不满。之前见他勇猛杀敌还以为他是个热血汉子。
“不是,不是。”被杜云锦的冷讽刺激过来,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翻身上马。
“走吧。”
杜云锦挥挥手中的长枪,带领着人马继续朝城内的巷道逼近。
宜城已经被杜云锦轻而易举地拿下,城内的犬戎士兵也基本肃清。宜城百姓们知道来了援兵,也有些胆大的汉子帮忙清理起来。
日光渐沉,四处亮起火把,将这座经历战役的城池映照着清清楚楚。残垣断壁,脚下甚至还有隐隐的血迹,这些无一不在彰显着战况的激烈与残酷。
宜城城守回到府中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就匆匆地赶回厅中。杜云锦召集了将领,正对城防做了新的部署。
宜城被围已久,各种物资都极为短缺,且犬戎之前攻城还损坏了几处城墙,这些都急需重新修整,以便于日后的防守。
“杜将军,犬戎已经退兵,我们是否向前推进?”
有将领针对白日的战况分析着,犬戎素来是打一处捞一笔就会跑的,今日被杜云锦重创必定不会再次进攻宜城。
杜云锦凝视着地图,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野利达哥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一定还有后招。”
“可他今日毕竟败了。”
抵达边关的第一仗,他们就赢得漂亮,对犬戎自然有些不以为然。
“你不觉得我们今日赢得太容易了吗?”杜云锦回头,对着发言的那名将领问道。
“好像……是的。”那名将领仔细想了想,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犬戎自古以来就善战,且生性凶残,他们今日不过用了一个阵杀了部分犬戎的战马,犬戎的士兵竟然就溃逃了。这不符合犬戎从前的战法,他们从来没有捞到好处之前是怎么都不肯松口的。
“犬戎的老首领死了之后,犬戎内部分裂成了几派。”杜云锦脸色凝重地对众人说道:“各派都有实力称霸,且为首领之位年年征战不休。野利达哥在众派之中,实力并不算最大的,但最年轻的他却最终坐稳了首领之位,可见此人的手段与计谋均不容小觑。”
“我推测他今日之举不过是想玩一次请君入瓮,他想引我入宜城,再故技重施围困宜城,切断后方的粮食补给,让我们要么饿死要么投降。”
众人听着杜云锦这般分析,脊背俱是一凉。一旦后方的粮食被切断,纵使他们再能战也是拔毛的公鸡,待宰的羔羊。
“宜城内的粮食可供支持几日?”杜云锦望向一旁沉吟不语的宜城城守。
他皱着眉,轻声道:“宜城被围多日,粮食本已不足。之前还能维系四五日。如今大军入城,若不能及时补给,恐怕只能供应到明日中午。”
这意思就是,明日中午之后大家就饿肚子了。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所以野利达哥明日必定再次来犯,围困宜城。”
“我们冲出去,和犬戎人大拼一场!”虎背熊腰的将领站出来,对杜云锦说,他的话一出就不断有人附和。
杜云锦摇摇头,嘱咐道:“我们想到的,野利达哥必定也会想到,怕他等的便是这样的结果。一旦突围就掉在他的圈套中,只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与损失。”
“那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饿死。”
“不会的。”杜云锦摆摆手,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野利达哥有这招,我也有后招。诸位不必忧心,还请各位加强防守,明日还有场恶战!”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曾跟随过杜云锦作战,也知道她经常会出些奇招。
“咦,没看见孙将军呢?”
有人朝四周张望着,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自从帝都,孙建功就一直跟随着杜云锦的身侧,但今日进驻宜城竟然没有看见他。看来杜云锦真的是另有后招。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更加笃定明日的胜利,迈出的步伐也不再漂浮。
“杜将军……”
待众人都散完后,郭厚生才从一侧走了出来。他知道这些武将都极为看不惯他这样的内侍阉人,因此他也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在行军之中,以便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孙将军明日真的会来解宜城之困?”
杜云锦朝他淡笑着点点头,说:“孙将军自然会来,不过能不能攻破野利达哥就不知道了。”
在瞿城之时,杜云锦就与孙建功分析过野利达哥此人,从而布下这场战局。
“野利达哥不是善茬,犬戎人又极为骁勇。若是他有心围困宜城,孙将军想要解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既然如此,为何你又要入城呢?”如果是杜云锦早就预料到这一步,郭厚生不明白她为何要亲自入宜城。
“郭监军,我若不入宜城,谁能为饵引出野利达哥?”
杜云锦慢步走下台阶,望着门外的天空,说:“再则,他的父亲可是死在我的手上,我想他于公于私都很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