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庆也不顾城头可能的偷袭,直接骑马冲到城下,发现四个民夫无一生还,白鸟庆怒骂道:“好一个舍渠,好一个真腊贤臣,若是攻破傀兕城,我白鸟庆一定要把你这个杂碎千刀万剐!我与你死不甘休!”
“岂有此理,竟敢辱骂城主的大人,放箭,开枪!都愣着干什么,攻击!白鸟庆可是骁卫军主将,弄死他,重重有赏!”
无论平野里如何催促,城头上的士卒,青壮,甚至跟随他的游侠们竟无一人动手,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城下的白鸟庆带着亲兵们小心翼翼的整理跳城自尽的民夫尸体,看着他们一脸悲愤的抬着民夫尸体离去。
“混账东西!你们敢不听命令!”平野里一脚踹翻了身边一个守城青壮,就发现身边众人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算了,平野里,咱们回去吧。”舍渠叹息一声,转身径直离去。
在舍渠接受的教育中,士为知己者死是最高准则,君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可这是“士”这个特殊阶层才应该有的觉悟,今日那四个民夫,只是“农”而已,他们为何也有慨当以慷之心?他们怎么也有壮怀激烈?他们如何会以死相报?
素来看不起平民的舍渠内心突然出现了松动,似乎自己一直都错看了噗通百姓,或许,他们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理念,也有着他们的坚持。
舍渠这位“狠辣”的新任城主走了,城头上离开开始齐齐私语起来。
谁都没想到白鸟庆为了四个民夫,竟然愿意付出那么大的本钱,更没想到四个民夫跳城自尽。
“我怎么觉得,舍城主说的话不对呀,周人好像不那么残暴,他们对咱们真腊人,也挺仗义的”
“是呀,我看那四个民夫也就是普通人,没想到这么有种,大周给他们的好处不小呀。”
“连民夫都这么凶悍,这仗可怎么打呦。”
“怎么打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给舍渠卖命,不值得,你们听听他之前的话,杀了四个民夫,祭奠奎泽将军的英灵,咱们跟着去的兄弟,死了好几百,舍渠连说都没说,人家压根就没把那些死人放在心里!”
“就是呀,这天下,都是贵人们在争夺,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跟着瞎起什么哄呀。”
心中思绪万千的舍渠说什么都不会想到,四个民夫的死,让傀兕城人心开始出现动荡,很多聪明人都开始察觉,权贵们所言,似乎全非真实。
白鸟庆带队护送着民夫队伍归营,安顿好他们后,主动来到叶天的面前,下跪认罪。
听完白鸟庆的陈述,叶天点了点头说道:“你的确有罪,此次固然有民夫主动加速运送补给的缘故,可接应民夫,是你的职责,民夫对付遇袭,罪责在你,下去领三十军棍,惩俸半年。”
“陛下,罪臣……”
“怎么,你不满意?”
“不,罪臣不敢,只是罪臣擅自决定用军械换民夫,罪臣犯了大罪。”
“朕说过,保护百姓是大周军人的职责,你若是舍不得军械,坐视民夫被杀,才有罪,四个民夫自尽,此时你算是无功也无罪,下去领受军棍吧。”
用火铳换民夫,这绝对是重罪,白鸟庆说什么都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十分认可自己的决定,心中不由出现一股暖意,下去心甘情愿的领受军法。
白鸟庆刚退出营帐,苏有才就走了进来。
“城中情况如何了?”
“微臣已经让人在城中偷偷散发了三千份传单,将我大周的各项安抚政策用真腊文写的明明白白,可城中破,暴周定然屠城!就连奴隶们也不认为我大周会给他们自由,是在哄骗他们反抗权贵。
事成之后,他们就会沦为周人奴隶,继续受到欺压,如今城中,到处都是对我军的污蔑之言!”
对于苏有才的话,叶天早有心理准备,也没丝毫惊讶。
自古以来,朝廷与权贵们争夺的重点,就是在民间的话语权,谁掌握了话语权,谁就拥有了权力。
事实总是让人诧异,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在民间话语权的争夺上,往往处于绝对的劣势,昏聩的皇帝,皇命出了皇宫就是一张废纸,哪怕是英明的皇帝,皇命到了地方也要大打折扣,十句话能有三句话落到实处,这个国家就可堪称高效了。
真腊权贵们在战场上全面溃败,可在民间舆论上,却是攻守易形,权贵们能轻而易举将叶天打的溃不成军。
“陛下,咱们对真腊权贵,也并不苛责,他们此次还要顽抗到底?”
公共安全部是叶天手中的利刃,专门对付皇帝的敌人,而权贵,往往是皇权最大的威胁者,权贵,苏有才见到的太多了。
他们的奶酪一旦被人触碰,就会想护食的恶犬狂吠,一旦奶酪被人拿走,他们就会想疯狗一般猛扑过来,可只要打疼了他们,打怕了他们,他们又会夹紧尾巴,好似丧家犬一般蹭殴打者的裤腿,祈求原谅。
大周开始剥夺真腊权贵们的特权和利益,权贵们立刻跳脚反对,苏有才能理解,大周开始剥脱他们的奴隶土地,他们组建军队造反,苏有才也能理解,可如今已经战败,他们还要死扛倒地,苏有才就不能理解了。
这不仅是因为权贵们是一群打疼就怂的贱骨头,更因为叶天已经给他们足够的补偿。
苏有才不是军中那些莽夫,以为一个傀兕城就能掀起抵抗浪潮。
别说舍渠只是个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