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董公望真个出现,四周的兵将先是一阵哗然,然后才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大声叫道:“卑职参见董帅!”
整齐的声音汇聚在一块儿直冲云霄,又扩向四周,又带起了阵阵回声,就如炸雷在城中不断震荡往复一般,把飞于高空的鸟儿都给惊得振翅高飞,慌乱不堪。
只凭这一番动静,就让李凌明确感受到了董公望在晋州将士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了,在他们眼中,这位老将军便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董公望微笑扫过四周,片刻后,才放声道:“老夫身在云州,听闻你等在崔将军的率领下只以数月便攻克霸州坚城,心中实在不胜之喜,这才想着前来一见。如今看我军中将士英姿,心中更感自豪,这才是我大越边军该有的样子!正所谓每战用我,用我必胜!”
这最后的一句话立马就调动起了四周将士的情绪,很快就有人欢呼着,重复起了这句话来。先是几百,然后是几千,最后更是几乎所有将士都欢呼起了这八个字来:“每战用我,用我必胜!每战用我,用我必胜!……”
直到董公望举起两手往下一压,大家才停下欢呼,再听大帅训话:“能在短时间里攻克霸州,自然是崔将军用兵有方,你等将士三军用命,不畏生死的缘故。但老夫今日要说的是,除了这两点,充足的后勤保障也是必不可少的。”
顿一下,他便瞧见近前不少将士脸上有异色闪过,显然是有些不以为然了,要不是他董帅的威信在此,都已经有人要直接出言反驳了。对此,他也没有丝毫的不快,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道:“或许有人对此有着异议,甚至认为这回我军的后勤存在着极大的问题,军粮供应不够及时,粮食还多有霉变。
“不过,事实当真如此吗?或许这其中确实存在着某些不足,但老夫相信,更多的指责却是欲加之罪,至少此番我军与鬼戎作战,朝廷后勤还是保障及时的。可为何这次你们的军粮却又被延误了呢,那却是因为他们在半途之上遭到了敌人袭扰,以至于损伤极大,并耽搁了时候。”
周围的将士们都有些错愕,自己知道的事情可不是这样的啊,明明崔将军说的是那些朝廷官员贪婪无度,想把本该送到前线的军粮都给侵吞了,怎么到了董帅口中却是这么个新说法了?自己该信谁的才好?
目光扫见近前不少人错愕,想要发问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后,董公望又是一笑:“当然,这些也只是此番运粮的官员与老夫所说的一面之词,到底真相如何,还是要仔细查问才能明白的。
“所以为示公正,老夫便决定于此时此地,当了大家之面来作个评断,只有当将士们都认同这一事实时,才能定其是功是罪!”
随着他话说到这儿,一旁的队伍便迅速分开,然后李凌他们
便带了几名五花大绑的俘虏走了出来。在大家的注视下,李凌也不带迟疑的,便率先登台,站在了董公望边上,也是气运丹田,大声喝道:“诸位边军将士,本官李凌,因得陛下和朝廷信用,忝为如今的北疆军粮辎重转运都督。此番运粮来霸州,便是由我亲自带队。”
面对他,将士们可就没有对上董公望般的恭敬了,一时间议论声便从四边响起,嘤嘤嗡嗡的,犹如无数的虫豸同时奏鸣,几乎都要把李凌的声音给掩盖了下去。
而他也不曾感到慌张或是愤怒,口中紧接着道:“而就在这一路之上,我们却遭遇了来自晋州绿林盗匪、罗天教逆贼,以及鬼戎残余骑兵的连番设伏袭击。可以说,与他们交锋的每一战,我们都是拿命在拼,只为了保住押运的军粮辎重。尤其是在得胜镇中遭逢鬼戎骑兵的一次次袭击时,更是几次历险,不光是将士们,就是本官,也险些丧命于外敌刀下!”
说到这儿,李凌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举动来,只见他猛地把身上的衣袍一解一脱,唰的一下,就露出了赤果的上身来,也把上边十多道还未结痂的新鲜伤口给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番突兀的动作立马就引起了周围将士的一阵喧哗惊呼。倒不是说他们没见过这样的伤口,像这些边军将士,受伤什么的都家常便饭,别说这点皮外伤了,残肢断体,随时可能丢命的伤这里也有大把人受过呢。但是,面前这位可是堂堂朝廷高官,刚刚穿的可是象征四品以上身份的绯袍啊,他居然当众脱衣,把身上的伤口亮出来,这却太过于超乎众人的想象了。
而随着李凌这一脱衣,下方杨家兄弟,陈道寿等人,还有寻常兵卒们也纷纷效仿,全都快速脱下衣甲,露出身上的新旧伤口来。这一番表现,慢慢感染了周围将士,终于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李凌这时又穿回了衣裳,神色平静地看向四周,继续道:“本官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表明自己有什么功劳,更不是想用这点伤口来获取诸位将士的同情。我既然领下了这份差事,敢到北疆押运粮草,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哪怕真战死沙场,我也甘之如饴,绝不后悔!
“但是,有一事我却是不能容忍与接受的,那就是被人诬陷,说我等办事不力,还克扣前线将士的粮草。我一人之荣辱事小,可我身后几千军民,还有战死在敌人刀下的将士的荣誉却是天大的事情!他们已经为了自己的使命把一切都贡献出来了,现在却还有人在他们死后编排他们的过失,这就不是我能接受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