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临江楼。
这算是整个华亭县最有名,也最大最高的一座酒楼了,足有四层。当然,以酒楼的酒菜价格,本县寻常百姓是不可能在此吃喝的,也就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外县商人之类的,才会光顾。
而最高的四楼,更是鲜有人上,因为这里的价格更高,光一桌席面,就够一般人家半年花销了。可今日临江楼却一下在四楼开了十多桌酒席,还全是单人单席,还不曾收一文钱的定金,因为这是徐家的意思,徐家主人将要在此设宴款待贵客。
华亭县中人,无论男女老幼,可以不知道本县县令是哪个,可绝不会有人不知道徐家家主徐紫洋的大名,他徐家和方家才是本县百姓头上的天,多少人都是靠着他们才有口饭吃啊,临江楼的东家其实也一样。
一辆做工考究,极其宽敞的马车在这时候已缓缓停到了酒楼门前,早候在门口的酒楼掌柜赶紧就三步并作两步,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小人给徐老请安了。”这辆徐紫洋的座驾,县城里更是人人皆知,只要见着它出现,便知里头坐的是什么人了。
马车边上还有几名骑在马上的精干汉子,待车一停,他们便迅速翻身落马,分左右守在了车门前,由车夫放好木凳,搀扶着徐紫洋稳稳走下来。见他下来,那掌柜再度上前参见,看那卑微的模样,都快直接跪下磕头了。
徐紫洋对此却早已见怪不怪,只把手一摆:“进去说话吧,客人都来了吗?”
“回徐老,都来了,徐家的几位大爷在半个时辰前都已陆续赶来,正在四楼等着您老呢。”
“唔,方家呢?”
“方三爷也到了,不过就他一个。”
“嘿,看来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啊,还是年轻了,不懂事。”徐紫洋皱眉说了一句,这话却让掌柜的不敢接了,徐家方家那都是他这样的小人物所不敢得罪的,哪怕背后也不敢说人坏话啊。
说话间,他们已进入酒楼,徐紫洋几个连眼尾都没朝厅内众人扫上一眼,就顺着楼梯迅速向上而去。这临江楼越是往上,楼层空间就越小,到了四层时,也就只够开这二十来桌酒菜了,此时多半桌案后都已有人坐着,互相闲聊不断,见徐紫洋到来,他们才纷纷起身,上前见礼。
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男子,皆气宇不凡,四十岁光景,左边的是徐紫洋的长子徐墨,右手边的则是方家三爷,方长庚。两人都是本县的风云人物,也就在两家老爷子面前才会低调些了。
面对这些人的恭敬拜见,徐紫洋只是随意地把手一挥:“不必多礼。”说着目光又从所有人面上迅速一扫,眉头微皱,“人呢?”
他问的自然是今日的主客李凌了,其他人却都摇头,徐墨回道:“到现在也没见他过来,这架子还真大得很啊,居然还让父亲等他。”
“哼,徐茂,你可把时间都说明白可吗?”徐紫洋随即又看向了自己的一个族侄,这事是交他安排的。
徐茂被他拿眼一看,心头便是一凛,赶紧弯腰道:“叔父,侄儿午前就和县尊把话说明白了,他也答应今日会来赴约。”
“是吗,那咱们就且在此等他一等吧。毕竟人家是朝廷命官,说句不好听的,还是咱们这些人的父母官呢,要我们等一等他也不算错。”徐紫洋说着已自顾走上前去,坐到了最上首的主座处,再示意众人落座。
大家这才各自根据身份而坐,只把前方左侧的主宾位置给空了出来,不过这些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因为该来的客人居然敢如此托大,实在让人觉着心中不快啊。
片刻后,方长庚又说道:“徐老,小侄之前就有个疑问,您为何如此重视这个新来的县令,居然还特意在此设宴呢?要我说,这样的官儿咱们两家也不是遇到一次两次了,只要到时候让他知道了自己处境,很快他就会自己乖乖上我们的门来求见了。”
“呵呵,长庚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大敢说啊,怪不得你爹喜欢你呢。”徐紫洋笑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把神色一肃,“不过你若是知道了他的来历,就不会作此想了。这个李凌可不简单……”说着,便简单将其履历说了一说。
在场有半数之人还真不知道这些内情,一听李凌的过往,还真都露出了警惕之色,尤其是在得知这是朝廷特意安排后,更觉着这个新县令不简单了。就连方长庚也在沉吟后点头:“徐老考虑的是,是晚辈有些轻敌了。这样的人,能不与之起冲突,还是不得罪的好。”
“是啊,只要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和光同尘的道理,咱们两家就与他好好做事,到时大家都好。怕的就是一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任意妄为。所以老夫才会急着于今日就和他见上一面,把一些道理给他讲明白了。”
徐紫洋一面说着,目光又从在场陪客身上迅速扫过,今日能在此作陪的,那都是本县的头面人物了,当然也是他徐方两家之人,比如衙门里的几名典吏,那可是真正掌握县衙行政大权的人物,缺了他们,李凌这个县令怕是立马就抓瞎,什么政令都颁布不出来了。
还有就是本县几家粮米、布匹等事关民生的店铺东家,县学的两名教谕,除了方家之主不在县城,其他要紧人物都已齐聚一堂了,可以说今日为了招呼李凌,他是真给足了对方面子。当然,除了面子,也准备了压力,只要李凌他足够清醒,就会知道一旦与自家闹翻后会有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