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娃厉声说:“今天必须做够五十个,做不够甭想睡觉。”
死任务下来,看来是混不过去了,孙家树咬着牙艰难地做着,脸上的汗一滴一滴流淌在地板上,如果用盆子接着,足够接一盆的了,终于做够五十个了,孙家树的胳膊已经软的像面条了。他无力地站起来,连着试了两下才爬上床,还要再做五十个仰卧起坐才能睡觉,看到其他新兵还在做俯卧撑,孙家树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喜悦,他双手抱头做起仰卧起坐来,他一边做一边想:现在仅仅是做五十个,以后做一千个可怎么做呀?他不敢往下想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吧。
半夜,孙家树被一阵抽搐声惊醒了,和自己顶头睡的那位在队列中老是慢半拍的大个子贵州兵又在发意症了,他嘴里“咕噜咕噜”地说着话,孙家树听了半天才听清,他好像是在说:班长,我做不了了。孙家树轻轻推了推他,他便不吱声了,孙家树这时才感到全身都是疼的,再睡已是不可能了,不光他受不了,谁也受不啊,孙家树这个时候已经明显后悔了,难道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理想吗?他开始思念上学的日子,那些和绿叶在一起的日子,斜躺在清水河畔松软的草坪上,绿叶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河里的小鱼自由自在地游,听着绿叶那甜甜的话语,吃着甜甜的面包,哪像现在,一睁眼就是班长那干板的脸,紧接着就是一阵严厉的吆喝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当兵,监狱的囚犯也不至于这样啊?早知道当兵时这个样子,他宁愿回校复习,哪怕是上那所不喜欢的大学也行。他一生气,索性钻进了被窝,他打开了电筒,掏出了纸盒笔,写封信发泄一下吧,这是他发明专利——被窝里写信用手电筒照明。训练计划把时间占得慢慢的,想写信就得利用睡觉时间,于是他就偷偷地买了这么一个小手电筒,今天是第一次用。
亲爱的绿叶,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了。写了一个开头,孙家树就再也写不下去了,他现在矛盾得很,照实写吧,让绿叶担心不说,同学们知道了非笑掉大牙不可,不照实写吧,闷在心里也怪难受的。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最终把刚写的那张纸揉成了一团,重新再写时,开头成了:亲爱的叶,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请不要挂念……
不知不觉中,起床号吹响了,刚来的时候,起床号听起来是那样的悦耳动听,现在听起来像上课的铃声,好烦人呦,孙家树爬了起来,全身软绵绵的,每一块肌肉都涨着疼,看看其他新兵没有动静,他干脆又躺下了。来之前,父亲告诉他,要眼里有活,但来到部队却找不到要干的活,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他曾打算着去扫营区的卫生,除了晚上地上才会落一些树叶,早上要起很早才能扫到树叶,因为老兵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扫干净了,现在看来想早点起来是不可能的了,他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了。
“起床,起床。”李喜娃用腰带狠狠摔着床头,“马上出操了,别磨磨唧唧的。”
听到班长的喊声,新兵们这才窸窸窣窣的穿起衣服来,这情景让孙家树想起了中学课本里学的一篇课文《包身工》来,那猪罗猪罗的语气不就这样吗?
外面可以清楚听到老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出操的声音,李喜娃凶神恶煞般把新兵赶出了屋子,排长张昆正绷着脸站在外面,那张脸就像在冰箱里冻了几天的猪腰子一样难看,今天是新兵排第一次出操,新兵的集合速度让他感到很没面子。
李喜娃整队后向张昆报告:“排长同志,新兵一班集合完毕,请指示,一班长李喜娃。”
“稍息。”张昆还礼。
紧接着,其他几个新兵班也陆续整队报告,等到最后一个班报告完毕,张昆扬着表对大家说:“从吹起床号到现在,时间已过去十五分钟了,这样的集合速度,老窝被人端了也不知道,一个个像老奶奶似的,记住,部队没有老奶奶,希望下次注意,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新兵排像一列老式的蒸汽机车一样缓缓运动起来,如果不是前面几个班长压着步子,队伍早乱套了。
“喊个口号提提精神。”张昆边跑边说:“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新兵们回应着,听起来少气无力,像三天没吃饭似的。
“我看大家还没睡醒,再来一个。”他又喊了一次口号,新兵们也扯着喉咙喊,声音明显大了许多。这一次排长总算满意了。
队伍围着操场转了几圈,几名新兵就开始捂着肚子掉队了,看到队形要乱,张昆便把队伍带到器械场停了下来,不知想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