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策将羁押在快活堂地牢里的人一一救出后，命人清点人数。
手下来报，地牢内救出活人三十二个，还有一堆断肢残骸，按手、肢干、头等分类装好。
由于拼接尸体难度大，彬州尚存的仵作无法做到。
杨策只好命人将装有各个人体部位的棺木一起放着，等到造路工程完毕，再送往城外千里埋着。
哎，但愿他们能在黄泉路上，认出属于自己的那些肉身。
人都说喝了孟婆汤，来世又做清白人。
这一世的苦难，希望他们都能忘了，下辈子投个好胎。
杨策正胡乱想着，楚师爷来问，菜人之事可要上报？
这是杨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如今世子尚在昏迷中。
既然世子都吩咐了暂且压下，也只能这样了。
到时候若是陛下要追责，他杨策也不怕舍了这一身。
另外，他特地吩咐师爷，要将那些刚逃离地牢，受惊的三十二人另外找个地方安顿起来。
倘若被卖他们的那些人知道了，只怕还会再卖一次。
即便下次不是卖做菜人，也逃不掉为奴为娼的命运。
等到雪灾一事过后，他必定会问责买卖父母子女的那些人。
六亲不认，不仁不孝，这种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而程寄书自打定要去北朝，就召集了寒昭，灵璃，顾瑾瑜等骨干成员，将此次要去北朝的想法说了一遍，再分别让诸人听从灵璃，寒昭的安排。
若有必要，灵璃可将人手暂时借与杨刺史统一调遣。
他是个为数不多的好官，程寄书打心眼里敬佩他。
只是，待到程寄书说完，这三人都不同意她所说的事。
倒不是调遣指派问题，而是她前往北朝之事。
“寄书妹妹，我虽不知道你与世子到底何等交情。但你毕竟是南朝人，凝血草是北朝极为珍贵的药品，你如何求的来？”
顾瑾瑜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他虽与程寄书重逢时日不多，也知道她有自己的盘算。
只是此番北上，必然不会太过顺利。
他终究还是担心她多一点，那种哥哥对妹妹的担心。
灵璃倒是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她的命是程寄书救的。
她的姐姐，灵栖，灵珑也都是程寄书救下来的。
若不是程寄书当时路过被恶霸欺负的她们三姐妹，还让寒昭教她们武艺。
不然，她们今日想必只是某土匪窝里供人取乐的玩物罢了。
只是她也很担心程寄书，其实在她看来，世子救与不救，对她们的整个计划来说，并没有特别大的影响。
毕竟灵璃不在金陵，看来她对世子的了解不过是片面而已。
不过寒昭可不灵璃，她很生气，明明是想关心程寄书，一开口就成了质问。
“为什么要救他？死了不是更好吗？”
寒昭从未那么讨厌一个人，这种讨厌，更像是觉得程寄书被旁人抢走的恐惧感。
自从那什么世子出现以后，她发现程寄书有些细微变化了。
变得更喜欢笑了，发自内心真诚的笑。
变得更会迁就人些，不像以前雷厉风行。
变得更会为别人考虑，她很生气，气的是程寄书这些变化，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
而不是，因为她寒昭，或者其他人。
为何要如此不同，寒昭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北朝求药那可比登天还难，仅仅凭借程帅与穆威的旧交情，难道穆威还会再伸手救援一次吗？
凭什么，仅仅是那些英雄之间的交情吗？
如果是那些的话，从穆威救下程寄书的那次，穆威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起来刚见程寄书的时候，寒昭看着师父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进来。
当时寒昭自己也不大，但她已经是个合格的杀手了，见多了生死离别。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虽然有英气，却很爱偷偷抹眼泪，寒昭有点看不起她。
若不是师父死活要她带着程寄书练习，她是十分抵触程寄书的。
因为一向冷面无私的师父，也会慈祥地蹲下来，擦掉程寄书眼角的泪珠。
也会柔声柔语教她怎么练习会更精进，那种待遇，整个北风堂从未有人享受过。
也是相处久了，寒昭才逐渐接受了程寄书。
后来，也才愿意陪她回来南朝复仇。
她一直以为，程寄书这一生一定会一直视她为最特别的那位。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直到那位中箭的世子出现，一切都不同了。
“寒昭，若我不救，他会死的。”
程寄书拉着寒昭的手，眼神清澈，带着恳求的语气。
她在征求寒昭同意，她希望寒昭同意。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但寒昭一定会明白的。
程寄书不想他死，那种坚决的意志，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她。
仅仅一句话，寒昭就知道自己劝不了她。
既然程寄书非要去求药，寒昭只能成全她。
“给。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和她说，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寒昭丢给她一块令牌，冷冰冰的语气里，带着一些不甘心。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求那个人，从那个人把自己丢到北风堂的时候，寒昭就死心了。
她一直以来都说自己是孤儿，实际上，只要那个人还在，她永远不可能是孤儿。
程寄书接过令牌，感激地朝寒昭笑了下。
寒昭有些不自在，别扭地转过脸去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