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儿?你……又在看手札?”母妃稍微有些迟疑的声音传来。
钟祺慕转过身,便看见自家母妃担忧的神情。微微笑着,钟祺慕道:“母妃,儿臣没事儿,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而已……看着时辰儿臣也该去户部了,儿臣这便告退了。”
母妃眼中的担忧越发严重,然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让自己告退了。
母妃总是这样,仿佛洞悉了每一个人的心思,然而对着自己的时候,母妃总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真正的性子——仿佛一个普通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
他知道母妃在想些什么……
钟祺慕有些哂笑,恐怕这些年来,母妃会不止一次地悔恨当初把自己带出宫,让自己遇到大哥哥,却又没有干脆地把大哥哥留在自己身边吧……
可是事实如此,悔恨,总是不能变成现实的……
多年以后,钟祺慕才知道,为什么母妃一直如此担心此事,为什么母妃一直用视那个当初她颇为欣赏的梁舟清为隐忧……
梁舟清,不,李舟清……
青元镇,被越国的探子洗刷一遍,最终,带走了足以影响大局的两个人——
带走了晔成帝钟夜祺的师兄顾业的命;带走了太子钟祺慕挚友梁舟清的人。
多年以后,在那场战争中狭路相逢的两个人,终究是无法再找回当初纯粹的期盼和感情,尽管,那是他们两个人多年心心念念着的……
然而,终究只有成王败寇,终究只有你死我活。
拔剑相向,穿透彼此的胸膛和肩膀。钟祺慕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笑得开怀地梁舟清,梁舟清沧然而笑,手却是不停,往钟祺慕胸前探去——一只小巧陈旧的花灯躺在那里,被压扁了的痕迹仿佛彼此饱经风霜的心——
然而那人却最终只是一笑,使出最后的力气用无力的手将那小巧陈旧的花灯高高抛起,让它散落在遥远的天际。
“你!——”钟祺慕动怒,然而肩膀的伤口让他无力从心。
那个人的笑容却渐渐凝固,剑尖挑动的心脏在慢慢停息,只剩下仿佛可以令人窒息的悲哀,和黑鸦低低的叫声在偌大的荒野中散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有士兵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叫着自己的称谓——
然而此时的他却只能看见视线所及之处,那个人渐渐冰冷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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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基了。
在猝不及防的时候,以没有预料到的方式。
“你父皇啊……他的心不在这个皇城里,他去找那个春天他丢失掉的东西了。”母妃如是说道。
钟祺慕若有所思:“若是父皇找不到,又该怎么办呢?”
“找不到,便找不到吧……慕儿,那寻找本身,就只是一种安慰罢了。你父皇从来是个明白人,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心里,他真正的魂灵便不在这里了,而现在,他不过是更加彻底地离开罢了……”母妃凝视着他,仿佛可以看到他的深处。
他知道,母妃这是在叫他,不要走,不要像父皇一样,全然地离开。
钟祺慕笑了,他不会离开的。
他亲手结束了他的牵挂,而他的牵挂也亲手在他身上留下了烙印——
又是一年阴雨天。
“皇上,您还是上点儿药在肩上吧,上点儿药就不疼了——”
“乖啊小弟弟,大哥哥去给你上点儿药,这样就不会疼了——”恍然间,钟祺慕抬头,叹了一口气。
夏礼,这个侍奉过父皇的老太监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自己,然而最终,钟祺慕不过笑了笑,让夏礼下去了——
身体的疼痛借由药物便可以缓解,然而心灵上的呢?
也许那个人,便是借由这样身体上绵绵不绝的疼痛,来为自己遮挡一番心中难言的疼痛吧……
只是终究,再也看不见那个扶起自己轻声安慰,微笑着为自己上药、抚平不安和疼痛的少年了——
他亲手,把他弄丢在了那个璀璨的春天里。
作者有话要说:严正申明,此番外与正文无任何关系,不关乎剧情任何发展。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