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梦里香客栈来了四位客人,一主三仆,要了两间客房。主人衣着光鲜,面色沉静,言语不多;仆人一色公差装束,进退有节,毕恭毕敬,听主人吩咐,把行李搬到主人屋里。
一连几天,仆役们簇拥着主人乘轿外出,至到很晚才回来。
不几日,客栈里人就知道了,这是常州府总司阍,给府君办置衣饰,为府君三公子完婚准备,顺路延访钱谷刑名妙手,以便辞退旧友。
第三天傍晚,一行人回到客栈。总司阍内急,匆匆入厕,觉着身后有人跟来,也不理会。待一身舒服地出来时,门边儿遇着一人。仔细看时,那人中上身材,身着栗色缎子马褂,面色红润,五十上下,身体明显发福,眉宇间布满笑意,仿佛认识总司阍。刚一照面,便拱了拱手,恭维道,“久慕仁兄高义,却无缘识荆,见仁兄终日劳顿,心有感触,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还望仁兄时常注意休息才好。”
总司阍望了望说话的人,心想此人该是那位急于钻营的申韩高手了,脸上却并没表露,一副迷惑相,待那人停了话,才问,“老兄是……”
那人看出总司阍的迷惑,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胡,表字延澜,绍兴人,本在九江府谋事,不料郡守春天里家中丁忧,去职回乡。在下只身来到这里待聘。敢问仁兄台甫?”
“小人盛京人,姓甄,随主人履职江南,家主现在常州府任上。小人托福,忝为司阍,此次奉主人差遣,来苏州府置办在衣料首饰,为三公子完婚筹备,顺路延访钱谷刑名高手,以辞旧友。现任师爷家中父母老迈多病,执意辞归,奉养双亲。”
胡延澜听过,心中暗喜,也不表露,只是随口问道,“看甄兄整日忙碌,所办公事,该都已办成了吧?”
“哪儿的话?”甄司阍大摇其头,诉苦道,“苏州是富华之地,初来乍到,再加上言语不通,未免懵懂。这几日只在城中各大商号转了转,还没最后拿定主意。胡兄既是江南人,言语相通,应对这里的商家规矩熟悉吧?”
胡延澜笑了笑,客气地说,“熟悉不敢说,只是在这里比甄兄多待了几日,对商家的勾当,兴许比甄兄多知道一二。另外,市面上有几家大商号的老板,是在下的同乡,平时偶有来往,甄兄如不嫌弃,在下愿意牵线,代为引见。”
“那敢情,如能这样最好,省得我整日的瞎跑,也可快些把事办妥。胡兄得空,明天不妨就带我去。”甄司阍当下请胡延澜回屋饮茶。胡延澜也不推辞,随着甄司阍去了住处。品茶闲聊,直到深夜。
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甄司阍收拾齐备,雇了两乘轿子,带上两个仆从,请胡延澜带路,先后拜会了几家缎局和珠宝行。看是同乡引见的客人,各家老板都极力巴结奉承。
天将过晌,一行人略显劳顿,找了家酒楼,走进去要了个包间,坐下后,跑堂的送来菜谱。甄司阍将菜谱推到胡延澜面前,求他点菜,胡延澜误以为甄司阍客气,便把菜谱又推回到甄司阍面前,让甄司阍点。甄司阍迟疑地望了望胡延澜,红着脸问,“胡兄也不识字?”说完,自言自语道,“那就让跑堂的帮着点吧。反正我等都不识字。”
胡延澜惊异片刻,颇觉为难,笑了笑,拿过菜谱,说,“那在下就不客气了。”翻看了一会儿,点了几个常见菜,征询甄司阍。甄司阍指了指菜谱,问,“他家有无带些特色的高品菜?”
胡延澜原本要做东,不敢去点高品菜,见甄司阍这样问,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几个。甄司阍也不询价,直接报给跑堂的,都是些山珍海味。又要了两坛子好酒,一行人就消受起来。每人吃到七八分醉,甄司阍就喊来跑堂的,要结帐。胡延澜装模作样的伸手到怀里摸银子,被甄司阍一把拦住,“胡兄休要见外,今儿个带我等跑了一上午,怎好又让胡兄破费?”说着,让一个跟班杂役拿出银子结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