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江祈风,昌欢仿佛觉得送走了自己,一种失落,填塞胸口。走出候机室,忽地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不清楚接下来,自己该往哪里去,才是理想的归宿。一阵市的尘灰,昌欢觉着眯了眼睛,用手揉揉眼睛,眼泪就簌簌落下。昌欢心里清楚,江祈风并不是自己心中完美的男人,他自负、诡异、贪婪,这些都不能赢得她的尊重,和他相处,你必须得像一个长途旅行的孤身客,时时提防着。可是,昌欢又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的尊重,他践行了他对自己的诺言,和他在一起时,他那耐心而细致入微的抚爱,是那样的实实在在,让她不敢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
飞机起飞了。昌欢登上了返城的公交车,到了火车站,她想乘早班火车回家,又怕回家太早,引起家里人的疑心,让家里人替她操心。随着年龄的增长,昌欢越来越体验到,父母是真正爱她的,整天在替她操心。这种体验越深刻,她心里的自责就越严苛。想想从中学时起,自己给父母带来多少烦恼啊,早恋,拒绝复读考大学,为了调动工作,轻易地把自己嫁人生子,失业,前前后后,哪一件事,不让父母心酸懊丧?也正是这种自责,让昌欢的孝心,越来越执着了。赚了大钱以后,多少次,昌欢想把所有的积蓄,全部交给父亲,让父母高兴高兴,尽情地享受生活,只是担心那样会吓着父母,让他们替自己担心,昌欢才好容易忍住冲动,没把自己的存单交给父母。眼下,她绝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老人,必须让他们相信,她现在,仍在公司上班,还像往常一样,早起晚归。而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得赶快找件事做,打发白天漫长的时光。昌欢在站前广场上来回踱着,一边思索着将来,一边等晚班车的发车时间。
昌欢在市里闲逛了几天。一天上午,路过一个地摊时,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在兜售镀金佛像。大肚弥勒佛摆在地上,阳光照耀下,金灿灿的。佛像两边,挨着放了些麒麟、蟾蜍之类镀金雕件。蟾蜍身上,摆满了金元宝。那金元宝做得逼真,亮闪闪的,甚是养眼。昌欢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老太太见上了主顾,满脸堆起笑来,兜揽着,“请一尊吧,闺女,保你一家平安。求福得福,求财得财。”见昌欢并不在意弥勒佛,而是盯着金蟾蜍,赶紧改口道,“这是财神呀,现在做生意的,有钱人,都往家里请,你到集贸市场看看,差不多哪家买卖,都供奉呢。”
昌欢并不理会老太太的絮叨,弯着腰,三蟾蜍旁边的镀金元宝,把玩了一会儿,问,“这个怎么卖?”
“三块钱一个。”老太太举起三个手指,不待昌欢杀价,自己先砍去三分之一,“诚心买,两元钱给你,也就是个铁价。”
昌欢觉得这老太太说话挺实在,笑了笑,掏出十块钱,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手脚麻利,三塑料袋,装了五个镀金元宝,递给昌欢。
“等等。”昌欢蹲下身去,“让我选选。”
“选吧。”老太太痛快答应着,哗啦一声,又把装进袋子里的元宝倒了出来。
昌欢一枚枚仔细看过,拣了五个没有瑕疵的,装进包里。
出了地摊儿,昌欢又到劳保护具商店,买了身建筑女工服装,一双胶鞋。一切准备熨帖,昌欢来到一个建筑工地,拣了块新从地基里挖掘出的粘土,把五个镀金无宝放进粘泥里,反复揉磨,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又从地上薅来一把杂草,把元宝上的粘泥揩去,只留下若隐若现的泥土痕迹,看上去,果真像新从泥土中新挖出的宝贝。昌欢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把宝贝装进兜里,把手上的粘泥揩净,起身乘火车回家了。
以后的几天,昌欢每早从家出来,在火车上把时装脱下,装进包里,再把工装穿好,挽起发髻,把一顶女工帽扣在头上。下了火车,径直往居民区奔去。
昌欢到居民区时,一般都是半晌午。居民区里年轻力壮的,都上班去了,一些腿脚还算便利的老头老太太,或者上街买菜,或者在街上遛腿。昌欢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寻找自己需要的目标。
将近九点钟,昌欢看见从菜市场那边,走来一个老太太。老人独自一人,步履蹒跚,手里提着篮子,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老人眉心坦荡,显然日子过得挺滋润,家里没有什么糟心的事;神情呆滞,表明她平时不爱想事儿;衣着随便,前襟上洇着两小块吃饭时不小心滴上的菜汤,老人或是根本没发现这两块油渍,或是发现了,觉着无碍大事,懒得为这两小块油渍,脱下衣服洗掉。这说明老太太的社会地位不高,文化层次也是接近文盲。昌欢心里有了底,看看四下里无人,紧走两步,靠了上去,用乡下人的方音,搭腔道,“大娘,买菜啦?”
老太太见有人和她搭腔,停下脚来,眯起眼睛打量着昌欢,疑心这人以前自己认识,现在上了年纪,把人家给忘了。昌欢看出老太太的心思,笑着说,“大娘,我是从这儿路过的,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老太太缓过神儿来,打起精神,问,“什么事呀?”
“这附近,有邮局吗?”
“邮局?”老太太说,“这眼前儿可没有,邮局在火车站那边,离这里可远啦。”
“能有多远呀?”
“远啦。得先坐三路车,到解放广场倒八路车才行。”
听说邮局太远,昌欢眉头皱起老高,叹息了一声。老太太见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