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两条街,一行人到了王家门前。王勋芳让世德二人,在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独自一人回家了。一会儿功夫,又从家里出来,把八十块大洋交给世德,央求世德千万别把事弄到政府去,在得到小柳红的保证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那家旅馆不能再住了。”离开王家,小柳红和世德商量,“强龙难压地头蛇,好歹他是本地人,又在官场上混,一当他反过劲儿来,在背后使出黑手,咱可就栽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世德说,“不过,现在武汉的旅馆,望风涨价,我看咱倒不如租间房子,兴许能省些钱。”
“租间房子?”小柳红有些不以为然,“咱现在这点钱,住旅馆都住不上个像样的房间,到哪里去租间房子?”
“我倒不是说去租什么独门独院的体面房子,你忘了,在上海办报时,咱们隔壁那家房东,就是靠出租家的闲房过生活呢,杜研奇不就长期租她的房子住吗?这样的出租屋,住着又规矩,又省钱,比住旅馆强多了。”
经世德提醒,小柳红也想起来了,觉得这办法挺好。“只是这武汉,不一定有这样的地方。”小柳红说。
“咱先找找看,实在不行,再另想办法。”
二人商量了一下,就开始沿街寻找,直到下半晌,才在龟山巷找到一家出租屋,询了价钱,果真比旅馆便宜,一个月的租金,才五块大洋,房间也比鹦鹉街那边的旅馆宽敞多了,门上又不挂什么招牌,就跟一般人家一样。小柳红挺满意。二人又没有随身的行装,只简单收拾一下,就住下了。
兜里有了应急的钱,又找到了满意的住处,世德心里不再犯难。
到武汉后,小柳红水土不服,肚子一直不熨贴。前几日,一直忙着找小柳青,顾不上肚子,小柳红原本以为过几日,就能不治自愈,谁曾想,过了几天,不但没好,反倒有加重的趋势。可这时兜里的钱又花完了,店家天天催着房钱,就把看病的事耽搁了下来。只是今天做了一单,弄来了钱,又寻到可心的房子,小柳红才觉得,这几日闹肚子,已把她折腾得人瘦了一圈。“明天我陪你看看大夫吧。”晚上到街上吃了饭回来,见小柳红又要跑茅房,世德劝她说。
“也成。”小柳红扯下一块毛纸,不待折好,匆匆奔向茅房。过了一会儿,脸色蜡黄回到屋里。“我想去中药房看看,西医太贵了。早先在上海时,也有过这种时候,那会儿也有钱,迷信西医,去了,又是打针,又是吃药,折腾了几天,也没见强,后来又去济生堂大药房,只吃了一剂汤药,就好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在老家时,我小时候一闹肚子,我妈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药丸子,那药丸子是拿蜡纸包的,我妈只在那上面,用指甲掐下米粒大小的一小块,放到碗里,拿开水一冲,就变成酱汤色的药汤了,吹凉了,让我喝下,虽说那药汤苦苦的,可只要喝下,保准立马药到病除。”
“那是什么刀圭神药?”小柳红问。
“你猜。”世德卖着关子。
“我哪里猜得到?”小柳红说,“我要是能猜得到,哪至于折腾成现在这样。”
“大烟膏!”
“大烟?”小柳红不信,“要真是那样,政府现在干嘛还要禁烟?干脆随便抽好啦。”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也纳闷,什么药,会这么神气,问我爹,我爹只是笑着说,‘上池神水、刀圭圣药’后来到一个朋友家里,把这事说了,我那朋友的父亲,才对我说出实情,说那药丸,就是大烟膏。”
“那你父母,为何不讲出实情?”小柳红问。
“后来我妈告诉我,说我爷爷,就是沾上了大烟,后来败了家,我爹妈怕我走了爷爷的老路,才不让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怕我借着治病的由头,也染上那毛病。”
“那你就不怕我染上了它?”小柳红笑着说,“算了吧,我还是去药房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病,去弄副汤药,吃好算啦。”
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各自睡下。早晨醒来,小柳红空着肚子,和世德一同到了十字街的育生堂大药房。育生堂是江北数一数二的老字号,东家姓习,单名兴,自幼袭承家传,练就了一身本事,年长执业不辍,已过花甲之年,徒子徒孙满堂,药房上上下下的事务,都是井然有序,照说也不消老先生坐诊了,可老先生却是个闲不住的人,精力充沛,每日仍要坐堂问诊,开方配药,这就为老先生在江北一带,赢得了不错的声望。老先生身上唯一的一点儿小毛病,就是年轻时养成的好色的毛病,历久不衰,老且弥坚,常常利用询诊的机会,吃女患者的豆腐,时不时在江湖上弄出点花哨事来。
小柳红二人来得早,药房还没上人,店伙给老东家倒了茶,老先生半依在椅子上,手端杯托,正在诊床旁边小口品茶。见小柳红进来,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习惯地从上到下,眼睛在小柳红身上划拉了一遍,见小柳红在诊床边的板凳上坐下,才开口问道,“夫人哪里不舒服?”
“我从上海来武汉,已经几天了,腹部也不痛疼,却是每每内急。原想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可眼瞅已过了一周多,不但不好,反倒有些厉害了。”说着,小柳红右手伸了过去,手腕放在桌上一个小枕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