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保正的一脸老爷笑起来跟一朵老菊花一样,满脸的褶子,那恭维的笑容让梁川和招弟不寒而栗,你这老头子可真使得出来啊。何保正嘴里相当的客气,说道:“小的是凤山乡何麓村的保正,姓何,今天来县衙讨扰是想帮村子里一个外来客户买块地,顺便看能不能将这客户的贱籍改了,以后归我何麓主籍,依律纳银。”
这贴司姓黄,识得一笔半划,功名仕途是没有指望,靠着老婆娘家亲戚的关系,在兴化县衙户房内捐了一个刀笔胥吏的闲差,这一做就是几十年,倒也清闲。这兴化大大小小里正保正几十个,这何麓的保正怎么这么眼生?好像从没打过交道一般,这番上门又这么唐突,估计又是哪个穷村的穷鬼村长上门来攀亲了,这身上背的是什么东西,上不上路?
黄贴司狐疑而又不满地打量着何保正以及后面两个人,两个人手中都是空空的,一看就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问道:“买地?你们可知这卖地规程啊?就你们几个人来了,卖家可有人来了?”
黄贴司阴阳怪气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幸好何保正虽然这么些年了何麓也没几个能人能买地卖地什么的,但是好歹操作过,知道要买卖双方到齐了才能办手续。他指着身后的招弟说道:“回贴司爷的话,买卖两家都来了,这是何麓郑良庆的二儿子,买他们家的地,由他代为画押。”
“何麓郑良庆,这可得好好找找了。”户房里有兴化各乡各村的所有造籍在册的主客的登记信息,一本本堆积在一起,厚厚的一叠,有些偏僻的地方因为变动极少,人口普遍是外流而不是流入,根本就没有变动的必要,日积月累下来,别的丁帐本都是快翻烂永远放在最上面,个别穷地方如何麓这种贴司押书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永远在下面。
黄贴司在最后在的一个博古架上搬出一沓发黄的丁帐本,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黄贴司用力一吹,上面的粉尘四散飞扬,呛得黄贴司打了好几个喷嚏,挥起手用力地扬着。梁川眼力好,一看黄贴司这般狼狈,立即小跑到黄贴司跟前,两手接过黄贴司手里的丁帐本,说道:“贴司大人您受累了,这点小活我来就行,这些书册搬到哪里?”
黄贴司这平日里最注重自己的形象,拿了几本书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还好这个小后生挺上路的,还知道过来帮自己一把手,多看了梁川几眼,手指着刚刚喝茶的公案,“喏,就放那桌子上就行。”
说完忙不迭地掸着自己身上的灰,那身青色的大袖襕袍今早家里夫人才刚给他换,搞得这一身灰,回去又得聒噪几句,平日里就差点什么借口来闹事,唉。
每本丁帐本封皮上都有写着各个村的名字,上面有所有登记在册的人名姓土地田色、四邻界至、产业来历、原业税钱之类的信息。黄贴司一本本翻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山水、涟前、梧店等一个个村子的名字,念一个他皱一下眉头,妈的,怎么这些个什么鸟村听都没听过,这都放了几年了,动都没动过,唉,有了,何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