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吴三桂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但也有一点失望,欣赏的是因为赵良栋已经追上了自己的思路,他这个想法已经和吴三桂最新的推测相同;失望的则是赵良栋仍没有超过自己,这个推测刚刚被吴三桂自己推翻。
“这队建昌兵能非常迅速地推进,沿途不断攻击只有十几个守兵的哨所,而且这队建昌兵都是军中的精锐,能够快速地攻破每一处哨所,如此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建昌兵可以无视补给辎重迅速地向南推进,也一直没有新的报告传回来。”赵良栋描绘着他猜测的战场局面。他觉得五十个人是个比较合适的数字,因为人数太少就经不起消耗,明军也就无法推进到这么远的距离。可是如果人再多的话,高速机动所需的马匹和粮食似乎都成问题。再说冯双礼他能抽出一百个精锐骑手和几百匹战马吗?赵良栋绝不信冯双礼能有这个实力,五十人都是往高里说了。
赵良栋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他并没有从吴三桂脸上看到赞同的意思,而且他也隐约感到自己的推测似乎有一个很大的漏洞,是什么呢?
不等吴三桂提醒,赵良栋就察觉到自己的漏洞在哪里,那就是建昌发动此战的目的是什么?
“建昌的冯双礼,”吴三桂缓缓地开口了,一下就切中要害:“他是想打回云南来么?”
当然不可能。先不说冯双礼的实力,就算他头脑不清决定反攻云南,也不会走东川府这条路。赵良栋很清楚目前发生在东川的战事只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干扰清兵的建设,抢在清军利用这条通道前先截断它,是一场预防性的进攻。
既然如此,那建昌兵攻击yù_wàng最强烈的目标,应该是东川府最北端、也就是最临近他们的清军据点,越往南的据点他们的攻击yù_wàng就会变得越低,因为进攻这些据点消耗的成本会急剧增高;而反过来说,吴三桂修复最北端的据点成本比较高,但修复靠近云南边境的南方据点所需成本则比较低。在正常情况下,冯双礼的攻击会在攻破最靠近建昌的一两个据点后迅速停止。
为什么冯双礼会对靠近云南的据点也这么感兴趣,而且投入如此巨大的资源?
任何一支能够执行这种无后方、长途奔袭的分队都称得上是军中骄子,吴三桂和赵良栋很怀疑冯双礼是不是真能拥有一支这样精锐的小分队。不过就算冯双礼确实拥有这样一支五十人规模的精锐部队,他为什么要进行这场行动?这样一支精兵能够在战场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别说是冯双礼,就算赵良栋拥有这样一队精兵,也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轻易舍不得动用。
若是冯双礼真有这样一支精锐,假如他现在有反攻云南的打算,而且还非走东川这条路不可,这样的投入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但现在冯双礼并没有太多的力量,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把这种保命的底子部队投入一场收益很小、风险很大的突击作战。围攻哨所不可能没有伤亡吧,在没有后方的情况下,伤了三、四个人总会有一个毙命吧,用自己的精锐部队去换敌方哨所守卫的命?或者说用自己锐士的命去换没有什么威胁和价值的哨所?
“如果将军处在冯双礼的位置上,会怎么办?”现在吴三桂已经把建昌送金印要求投降的行动看成了诱敌的招数,是为了尽可能地分散东川的守军实力以便发起偷袭。
对于这个问题赵良栋根本不用考虑,各种对策都是现成的。冯双礼为了分散东川的清军兵力,连永历天子赐给他的郡王金印都能拿来做诱饵——这种骇人听闻的行为只能说明冯双礼的实力已经微不足道了。赵良栋估计,冯双礼别说提供一百五十匹马给五十名壮士,就是有没有五十名敢战能战的骑兵都很可疑。
若是赵良栋处在这样的地位上,他会先设鸿门宴袭杀东川的守将,然后出兵突袭最靠近四川行都司的据点。攻下一两个据点后,就派一些士兵押解着刚刚投降的清兵往南攻打,自己则带领主力返回建昌。攻下头几个据点后,已经能大大推迟清军的进攻,至于后面的当然要让降兵去打,若是能打下来最好,打不下来那死的也是敌方投降的士兵。若是打下来就继续进攻,直到完全耗尽进攻能力为止,就算有人因为过于深入而饿死、病死在荒郊野外,冯双礼也不至于心疼。
被逼着掉头攻打友军,新投降的士兵肯定士气低落,行动缓慢,而且会大量地逃亡,明军推进的速度会非常慢而且很快停下来。那样就应该有非常详细的报告传回昆明来:损失了多少个据点,损失了多少兵力,明军出动了多少人,经过多少天的战斗后自行退回建昌去,等等。
冯双礼最不可取的作战方式就是抽出军中最精锐的士兵,为他们装备上所有的马匹和最好的盔甲,由忠心耿耿的家丁和亲卫带领着向远方发起决死突击:你们不用想着回来了,能打多远就打多远,能烧多少哨所就烧多少哨所好了。
虽然这种设想可以很好地解释目前的战况,但它违背了所有将领需要考虑的原则,也违反了将领保存实力的本能,所以不可能是事实。
“有意思吧。”吴三桂微笑着问道,他也看到了其中的矛盾。
“末将愚钝。”赵良栋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很不情愿地认输了:“还请大帅赐教。”
“我也不知道。”吴三桂倒是很干脆,直言不讳地承认:“本来我还指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