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全亮,到处一片灰蒙蒙。钟石山静静笼罩在薄雾中,溪流穿山而过,房屋红砖黑瓦,梯田层层相叠,犹如一幅淡墨山水画。要不是有几声鸡鸣,不会有人知道夜晚已经结束。
学堂门口站着几个人,神色慌张,不停搓手。站岗的士兵似乎很不乐意见到这几个人。站了一整个晚上,好不容易可以偷眯一会儿,竟被吵醒,而且不能发飙,怎么会痛快。
“你,去看看工藤太君起床没。”其中一个男子发了话。
“金生君,现在是什么点啊,工藤太君昨晚和小野太君商量事情,很晚才睡下,怎么可以现在去吵扰他呢?”
站在门口的正是陆金生几个。
问出连庆的下落后,陆金生一路上激动不已。这可是一记大功啊。先不管连庆家有没有武器,光凭连庆私下叛逃一事,就足以把连家赶尽杀绝。
走着走着,陆金生不禁笑出声,对自己的设计大感满意。当时要是没说武器可能藏在连家,日本兵绝不会二话不说就决定对连家下手。连庆当然也就不会叛逃,不至于找来杀身之祸。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陆金生自言自语,“是你先对我陆家不仁,就别怪我陆某人不义。”
陆金生激动得忍不住全身颤抖,恨不能立即杀到密林溶洞,把连庆拖出来,在全村人面前给他一颗枪子。只要一枪,连庆的头壳就会开花,脑浆迸裂,死得很惨很凄凉。
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兴奋,陆金生不停说话,说过去陆家的悲惨境遇,说两蛋村民以前对陆家的冷漠,说连庆的千百罪状。彭钦定一路附和,点头哈腰,极尽谄媚,倒也很衬陆金生的心意,得了不少夸奖,心中稍稍安定。
陈远方一路跟着,对陆金生越来越反感。很显然,眼前这个金生哥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金生哥,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鬼。
现在,他还有一点人性,至少还惦念着陈家对他的恩惠,尚且不会对自己下什么狠手。万一日本鬼子给他下命令,他肯定会六亲不认,连亲爹都能杀了。
怎么对付这个魔鬼?陈远方一时还想不出个招数。本以为,把连胜利拿出来压他,能缓一缓他们的进攻。没想到,事与愿违,反倒让他们变得更疯狂。
眼下,最为紧迫的是,陆金生马上就会带着一大堆的日本兵去密林溶洞,很快就会把连庆抓回来。到时候,连庆恐怕在劫难逃。
怎么办?怎么办?头壳纠结,嘴上自然无话。
陆金生发觉陈远方一言不发,以为他看不起自己,不悦道:“怎么,远方你不觉得我厉害?还是你根本就看不起我陆某人?”
“厉害,厉害厉害。”陈远方惊觉,急忙敷衍几句。
陆金生冷笑道:“你还真别看不起我,也没有看不起我的资本。你陈家为什么会没落?就是因为你们兄弟几个人不团结,没本事。你看看吧,兄弟五个人,却像一盘散沙,被人欺负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丢不丢人呢?”
陈远方被说得哑口无言。
“做人要像我,懂吗?一个人就可以撑起一个家。别说一个家,我一整个村子都可以撑起来。你看,现在谁敢不听我的?谁敢不听我的,我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他脑袋搬家。”陆金生意犹未尽,“你就说连庆吧,多不可一世的人啊?我叫他死,他就得死。你阿爹的死,跟他也有不小的关系吧?让你去报仇,你行吗?不行。你看看我,一下子就把两家人的愁都报了。”
陈远方忍不住冒出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哈哈哈哈,不会有冤冤相报的机会了。”陆金生冷笑道,“等我把连家满门都灭了,哪里来后人报仇?哪里来冤冤相报的人?”
陈远方倒吸一口凉气,不再说话。陆金生的口气不像在开玩笑,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每一个笑声都令人毛骨悚然。一同站在学堂门口,陈远方只觉得阵阵冷气扑面而来,全身不停颤抖。
陆金生似乎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对站岗的士兵喝道:“快去看看,不然犯人跑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士兵无奈,转身跑进去。
陆金生转头对彭钦定道:“看到没,连日本兵都得听我的。”
彭钦定赔笑道:“那是那是,金生仔现在可是人中龙凤,一言九鼎,谁敢不听你的。”
陆金生又看着陈远方。陈远方心想,你被日本人扇耳光时怎么连屁都不敢放呢,嘴上却道:“厉害厉害,金生哥,你算是我们全村最厉害的人了。”
陆金生哈哈大笑,眺望远处,一副自信豪迈的模样。
士兵不一会儿跑出来,鞠了个躬道:“金生君,工藤太君一夜没睡,正等你呢。”
“你看你看,差点误事吧。”陆金生动了动手指,下了命令,“快,把犯人给我带进来。”
工藤果真一夜无眠。把李火灯交给陆金生,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问出可靠的消息来。他是见过中国人的坚毅的,一些被抓的俘虏,被烙铁烫被斧砍刀割,都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如果田亮之前,或者是小野队长召见之前,还没问出消息,小野队长肯定会大发雷霆。那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小野队长素来以严厉文明,稍微犯些小错误都会被扇耳光,更别说任务没有完成。
“太君,我来了。”陆金生推门进去,深鞠一躬。
工藤见陆金生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