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果然不唬人。
连庆一家刚踏出钟石村,滂沱大雨就倒下来了。一家五口被浇成落汤鸡。
连庆推着孩子到大树底下避雨。
大树,对小雨来说还有点作用,对大雨,简直雪上加霜。
连母看着天色,忧心道:“咱还是别在大树下躲了。这万一要是打个雷,就危险了。”
连庆一拍脑门,骂了一句:“妈的,我怎么没想到。快,快跑。”
说来也巧,一家人刚离开大树,一个大霹雳就下来了,把大树生生劈成两半。
连欢吓得哇哇大哭,雨水尽都跑进嘴里。
连庆和张秀娥相拥搭成一个拱形,叫连母拿了衣服盖在二人头上,把连欢、连胜利放到拱形下面。一家人像母鸡孵笑一样,围在路上任雨淋。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山间小路慢慢变成水沟,四处的水汇在一起,湍流而下。
连庆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被水冲走,大喊:“快跑。快离开这里。”
张秀娥哭道:“要跑哪儿去啊?这鬼地方,不是树就是水。”
连庆道:“随便走,总比在这里被水冲走强。快走。”说完,抱起连欢,不顾一切往前冲。
张秀娥拉着连胜利,连母跟着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往前走。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走没多远,连庆看到路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赶忙跑了过去。山洞刚好能够容下一家五口。
安顿完一家老小,连庆立刻冲进雨中。张秀娥喊道:“你做什么啊?”
连庆道:“我得去把那些种子背回来,泡水泡久了就不能用了。”
山路已经被大雨冲坏,手推车被大水带着,慢慢往山下滑动。
连庆几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车柄,奋力往回拖。车太重,水流又急,连庆被手推车拉着,跌倒在地。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大滑坡。如果不能在这几步内控制住手推车,一切就都没了。
连庆放开手推车,翻身冲到车前,站稳脚,用身体去挡车。手推车重重撞在连庆胸口。连庆胸口一阵闷痛,气血上涌,差点晕厥。
连庆一步一步地往外滑动,眼看就到滑坡边缘。一家人未来的希望,马上就要化为乌有。
就在这时,路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卡住了手推车轮。车暂时停止滑动。
连庆松了一口气,使劲最后力气,把车上的物品扯下来,扔到路边。
扔完最后一袋,石头被水冲掉。手推车顺着水流,从滑坡上飞驰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连庆躺在路边,虚脱了。他用手拍着身边的袋子,哈哈大笑,后又哇哇大哭。雨水呛进他的嘴里,流进他的心里,苦涩入骨。
想到山洞还有妻儿老母,连庆暴喝一声,站了起来,把种子抗在肩上往山洞走。
种子并没有变重。原来李阿林想到种子需要保护,用了防水的袋子。连庆心情掠过一丝丝宽慰。
走到山洞门口,张秀娥正在洞口奋力劳作。连庆把种子放进山洞,发现山上的水慢慢往下流,山洞地势低洼,一部分水已经流进山洞。对亏张秀娥拼命刨沟排水,不然山洞早就变成水坑。
连庆把张秀娥推进山洞,挽起袖子在山洞门口刨水沟。山上到处都是石头,用锄头刨一条水沟都不容易,何况用手。
连庆不管不顾,不停怒吼,不停挖沟,只求大水不要流进山洞。手指很快磨破,右手食指指甲脱落,刺骨的疼痛钻进心底。
血水,泪水,汗水,雨水,混杂在一起,流入这个无情的混乱的世界。
连庆支撑不住,摇椅晃地倒在地。张秀娥哭喊着把连庆拖进山洞。
连母跪在地上不停哭喊祷告:“天公啊,你若有眼睛就睁开看看我们吧。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雨并没有因为连母的祷告停下来,倒是连庆舍命挖的水沟起了作用,山水没再往山洞流。
张秀娥不停掐连庆的人中,搓揉他的脸。连胜利、连欢二人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全身不停颤抖。
连母见连庆一动不动,悲从中来,挥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哭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啊。大灾大难面前你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这一巴掌竟把连庆打醒了。连庆一睁开眼便翻身护滓人,大声问道:“我们在哪里?怎么这么黑?都到九泉了?”
连母连呸了几声道:“谢天谢地啊,囝仔,你总算醒来了啊。我们还在山洞里。现在天已经黑了,所以看不到什么。咱们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连庆叹道:“都还好就好。这雨晚上肯定是停不了了。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秀娥,你快给孩子们找点吃的。”
张秀娥找出装食物的袋子。袋子并没有防水,李阿林给的面饼都变成了面糊。张秀娥把面糊揉成面球,再压成面饼,一个人分了一块。
连胜利咬了一口就把面饼扔了,直呼难吃。
张秀娥挥手给了连胜利一巴掌,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挑三拣四?快捡起来,乖乖吃了。”
连胜利边哭边把面饼捡起来,硬往嘴里塞。
连庆从外面走进来,道:“山下发了大水,整个钟石村看起来像是淹掉大半个。咱们昨晚住的那个房子在溪边,肯定已经被水冲走了。咱们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连母听后,心里宽慰许多,叹道:“看来天公还是不欺负老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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