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风云变幻,事态瞬息反转,令人应接不暇。舜英方才喜笑颜开,此时却已是肝胆俱裂,直奔过去将初阳揽入怀中,呼唤声声,涕泪满衣裳。城头争辩之声蓦然无息,士气一时为之一滞,锐利向前之势顿时不再。大祭官不知何时身出阵前,眼中有闪烁不定之色,若有谋算。
而轻灵剑摔落尘埃,英娘身影乍然闪现,却无惶然之色。只见其长身而立,以同心诀与初阳稍加沟通后便与舜英低声说道:“初阳虽处困局,却非死境。你今嚎啕若此,岂非令亲者痛而仇者快,图使人心浮动难安?且好生收拾情绪、仔细看护初阳躯体,以防他变才是。”
聊聊数语,既急且疾,不容置喙,而后英娘转身相招雪姬道:“苇原你之故园,大祭官你之师长,敌寇你之族人,若强要你加之以刀兵确是强人所难。莫如与舜英同为护守之责,亦可减我后顾之忧,未知你意复如何?”雪姬闻言未置一词但颔首而已。
此事已结,英娘复又昂首据于城下,厉声喝道:“城中将者何人?且自向前来见我。似这般任由士气低迷而无一所为,岂非是为将失责?”
话音犹在,城头有一老将身被明光甲讶然而出,眼角含泪,面色阴晴不定,有惊惧有羞愧有追忆有欣慰,五味杂陈难以尽述。但见他口唇颤抖将英娘细细打量、几番确认,犹豫良久,方才问出声道:“英娘?可是英娘?”
英娘见老将样貌甚是熟稔,观之可亲,不免心生疑窦,猛然回想终是恍然大悟,躬身施礼道:“原是刘家伯父到此,英娘眼拙一时未曾认出,实为失礼。然许久未见,伯父威势犹胜旧年,心实为喜。”
“汝父与我乃是生死之交,情逾兄弟。奈何当日我远镇偏远毒瘴之地,难于交通疏于音讯,故此汝家一门之祸未及援手,遂成终生之憾。”老者一生戎马惯见生死厮杀而从未有一分游移之色,然当至此时论及此处却隐隐有哽咽之音,言辞难以为继。
见老者犹欲要分说不休,英娘虽知其心亦不免出声劝说道:“伯父且将旧事抛却,待得胜之时再叙昔时情谊可好?今时永堕黑暗之困虽已化解,苇原犯境之事却犹未了结,当同心合力击退外寇为先。”
“我今年岁渐高,偶有一时妇孺之态亦属常事,不足为耻。英娘所言极是,敌寇未退,更何以言其他?”老者久经沙场孰重孰轻自是知晓,故此稍加平复便又是神采重现、豪气复生,而软弱之情亦如残云遇风般一扫而空。
“将者,引领之人也,应为兵士之表率,当为军士之先导。若我颓然则全军勇气何在?若我怯弱则行伍锐气何存?”老将虽非疾言厉色,却气势逼人,令人不能不从其号令,“我当率军出城与贼寇决战,可否请英娘击鼓以壮行色?”英娘为其情所染,慷然应诺。
于时明月初上,火光四起,沙场满肃杀,秋夜正点兵。英娘之声遍传四处,更多英武之气:“诸君以兵械之劣而能固守此城者,何也?因怒外寇之残暴而欲以热血护守神州而已。放眼望去,城墙血迹累累血色郁郁,城外坟冢无数尸骨盈野,一寸山河一寸血又岂是虚妄?此时劣势尽去,驱除倭寇光复神州指日可待,诸君不奋勇向前更待如何?”
听:战鼓声声,令人血脉僨张多壮志;看:将帅虽老,犹自横刀立马当先行。丈夫只手可擎天,何必赘言问生死?厮杀之声连营起,当试宝刀犹利否。烽烟连天无绝衰,华夏兴亡看我辈。
外界激战正酣,紫府世界中亦非平静无波。
罗博孙所化之物甫一入界,便将其间日光缓缓攫取,不急不躁,如狸猫戏鼠。初阳神识入体,虽是竭力破之,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鬼魇之气未尽,旧日因果又起,顾此而失彼难于招架。
眼见光明一寸一寸消逝,初阳若再无回天之力。紫府世界中幽暗渐生,如入幽冥之地。白雪尽失色,银冰终无光;山林生魑魅,水泽多魍魉。
妖魔鬼怪尽显其形,或以利诱之,或以欲惑之,或以势压之,或以武恐之,林林总总岂可尽数?更有一点心魅幽幽绕绕以言语讥讽不停:“我方欲冷眼旁观你先正己身后正天下,却未料想你出师未捷,自身已是难保。”
罗博孙亦不肯将初阳轻易放过:“天主之力岂能人力所能相抗?汝之所为恰如螳螂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
初阳一言不发,罗博孙更觉胜券在握,口中絮絮不停:“自不量力,以卵击石,犹还罢了。岂不知藏污纳垢之地更易将光明摒弃?今日汝虽能将我纳入此界,又能困我几时?又能伤我几分?”
“自古正邪不两立,明暗难并存,何不弃暗投明,与我同归天主?”若此类言语不曾绝于初阳耳边。
妖魔笑,鬼魇舞,心魅多讥诮,天主自聒噪,一时间紫府世界污浊不堪,若再无重生之日,寒意直要将人冻杀。初阳亦为魑魅魍魉所覆盖,悄然无声息。
正是鬼怪盛宴时,岂料突有异变起。不经意时,初阳神识须臾间化作千丝万缕飘散,如雨水渗入尘土,如溪流汇入水脉,再难寻觅踪影。随着初阳神识消散,紫府世界越发显得空寂无声,若无一分生机可言。
罗博孙见状始而愕然探查良久方是得意笑道:“未曾拼死一搏便这般陨落,倒也省却我偌多神力。可怜可悲之异教徒自以为一死了之,怎知死后跌落烈火炼狱之中,方是痛苦之始。”
心魅亦欣欣然道:“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