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在天台的几率是71,在后院的几率是24,在校外的几率是5……”
这么说来,我确实记得他说过“在天台睡过头”这样的话。抱着一丝希望,我选了莲二判定几率最高的地方,带着相机在午休时间去了天台。
那是一个没有半点阳光的阴沉午后。
空中飘着大朵乌云,太阳被整个遮住,明明是要下雨的征兆,空气却异常的干燥。
我在一张长椅上发现了横躺在那里的仁王。他用一条胳膊挡住了半张脸,胸口放着吃了一半的面包,脚上还穿着室内鞋,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睡在那里。
我以为他并没有睡熟,即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应该也会察觉到有人而立刻醒来。但直到我走到长椅前,停下脚步看了他一阵,他也依然没有丝毫要起来的迹象。
四周静悄悄的。仁王的胸口有节奏地缓缓起伏着,用来挡租线的臂膀又细又长,从袖口露出的皮肤呈现着一种全无血色的灰白。
他很瘦,消瘦得几乎像是久病之人的体型。他的下巴又长又尖,没有一点圆润的地方。轮廓分明的锁骨,修长的手指,扣到最里一环仍显宽松的皮带……这种看似不怎么健康的状态不禁令人担忧处于成长期的他平时有没有在好好吃东西。
我想了想,觉得这正是一个机会。如果仁王不醒,那么我正好可以不用开口征得允许就拍完他的照片离开。
我慢慢蹲□,拿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用镜头对准了熟睡中的仁王。拒他的胳膊挡住了眼睛,但我想光凭那一头银发,应该也不会有人认不出这是仁王。
按下快门是连一秒钟都不到的事,然而我并没有很果断地按下去。呈现在我镜头里的是一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仁王——安详,惬意,毫无戒备,仿佛只是一个卸下了保护层的普通少年。
我并没有意识到我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呆了很久。
镜头忽然晃动了一下。起初我以为是自己没拿稳相机,但定睛一看,稳定下来的镜头画面中不再是那个用胳膊挡着脸睡觉的少年了,而是一张长椅——空无一人的长椅。
我倒吸一口气,放下相机站了起来。代替镜头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仁王雅治的脸,不是透过屏幕,而是以真正极近的距离盯着我的仁王,用冷漠且极具威胁的声音问道:“你混哪条道上的?”
……哪条道上?
我愣在那里,完全没听懂这个问题的意思。
“山口组,还是转会的?”
我不知道仁王是什么时候醒的。他一直在装睡吗?因为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冲着我抛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一般人可能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开玩笑,但对于不擅长应付玩笑的我来说,却是完全的手忙脚乱。
“我……不是黑道……”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回答了吧。正常到让仁王露出了无趣的表情。
“不老实交代的话,这东西就别想拿回去了。”
仁王拿着我那台又笨又重的相机,在手里晃了两下。
“啊……那是新闻部的……”
话音刚落,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我的相机怎么会在仁王手里?看他无聊地把玩着那台相机,我连忙低头,这才发现我脖子上此时已是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仁王是怎么做到的?我顿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说实话吗?那作为偷拍的证物,这东西就收缴归案了。”仁王扬起一侧的嘴角,拿着相机作势要走。
“不、不……”
我一下子着急起来,“请把它还给我”这句话明明就在嘴边,我却突然结巴了起来。
偷拍仁王是我不对,但那台相机是新闻部的财产,如果就这样被仁王拿走,我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回去交差。拒想道歉,我却因为太焦急而一时没法开口,只能发出连不成句子的只言片语。
“那、那个……”
看着我急得快冒汗的样子,仁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想笑的样子,而他想笑的原因大概就是成功作弄了我吧。
“摸摸你的口袋。”他对我说。
照仁王所说,我迟钝地伸手摸了摸裙子上的口袋。
“咦……?”
我的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相片,拿出来一看,相片上的人正是仁王。
“再摸摸你的脖子。”就在我吃惊得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仁王又继续说道。
这一回,那台笨重的相机像变戏法似的乖乖挂回了我的脖子。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像个傻瓜似的拿着相机和照片。“这是魔术?你是魔术师吗?”虽然很想问出口,但话语都像塞子一样堵在我的喉头。我只能望着神奇的仁王和他神奇的魔术,嘴巴半张半合了好久。我想我当时的摸样一定很滑稽。
“下回再被我发现你偷拍的话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噗哩。”
噗哩?
仁王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扭了一圈脖子,然后轻快地转过了身。下一个瞬间,他已消失在天台的入口处。
作者有话要说:注1:山口组,日本著名黑社会组织。
注2:转会,日本暴力团组织,与山口组、稻川会并称为日本三大黑帮组织。
(为什么会变成科普黑社会了……)